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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年“毕业设计·视觉传达设计”主题座谈会纪要

  • Update:2015-11-12
  • 莫筱
内容摘要
编者按:与上一轮“毕业设计”专题的组稿形式有所不同,为让各院校教师间的交流更为有效,今年我们在收集资料的同时,组织了一场小型研讨会,邀请五所参与院校的专业负责人及一线教师就视觉传达设计的学科发展、教学理念和毕业设计价值等话题进行深入讨论。研讨会于2015 年6 月27 日在大家咖啡馆举行,由《装饰》杂志主编方晓风主持。
 
嘉宾(以发言先后为序)
赵 健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视觉传达设计系主任
曹 方 南京艺术学院教授 博士生导师
蒋 杰 南京艺术学院副教授 高职学院副院长
王绍强 广州美术学院教授 视觉艺术设计学院院长
韩 绪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中国美术学院上海设计学院副院长
宋协伟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设计学院副院长
王子源 中央美术学院副教授 设计学院第五工作室导师
 
 
方晓风:我先抛砖引玉,介绍一下组织这次交流会的缘由:作为设计高等教育的缩影,《装饰》一直十分关注毕业设计。5 年前,我们改变了报道方式——每年选一个专业,集中展示全国比较好的五六所院校的本科生优秀毕业设计作品。当时选择的第一个专业就是视觉传达设计,经过工业设计、环境艺术设计、服装设计和动画设计,今年又回到视觉传达设计,开始第二轮。间隔几年,整个学科、院校教学都会有一些变化,因此,我们这次想在收集作品资料的同时,邀请各位老师坐在一起聊一聊,在以作品展示每个学院的特点之外,交流一下各自的教学理念、教学方法和侧重点。
·教学语境可以通过四个字展开:形、意、媒、传。
·教育的核心目的是“育人重于育才”。
·学生在毕业设计的整个过程中那一段有价值的经历将远胜于他最后得到的作品。
赵健:1988 年,我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完成自己的毕业设计、留校之后,每年指导学生、和学生一起做毕业设计,其间没有中断过。到现在的感触是,从装潢设计到视觉传达设计,设计要求、设计方法、呈现方式,以及设计作品与当下媒体的关系,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过去我认为,设计是一种技术性的呈现。我们当年的毕业设计都有规定,必须做一个标志、一张海报和一套包装,三者一系列,这是三大件;书籍装帧专业是设计几个封面、几幅插图、几个字体、一幅海报。基本上每个人都一样,走的都是一条路子——要做的是社会上已经存在的产品样式。毕业生在当时很容易就业,可以说供不应求。因为我们学校学生的造型能力、实践表达能力、审美和设计的系统性,要高于当时社会的一般水平。然而社会、科技发展到今天,很多原来需要依靠手工进行或者人为操作去呈现的、技术化的设计内容,已经被计算机和其他辅助工具所替代,比如说人工手绘美术字与计算机的美术字库。因此,在20 世纪90 年代以后,设计界出现一种质疑:有了计算机之后,设计师还能做什么?二十多年来,新技术、新事物不断涌现,在不同的阶段,设计面临不同的矛盾,甚至现在大家在讨论是否还需要书籍设计。类似的问题在毕业设计里不断出现。对此,教学在应对,学生自己也在选择,毕竟他们之后要走出校园,毕业设计不仅是对自己过去学习的总结,也要面向社会,学生很在意毕业设计的社会认可度。
专业语境、传播媒体和表现形式的变化,以及后两者的多元性发展,逼迫我们要做教学上的思考和讨论:视觉传达设计是什么?它的核心价值是什么?它的理念和呈现的符号是什么?还有,它对于当下的社会意义是什么?通过不断的实践与总结,我们逐渐认识到教学语境可以通过四个字展开:形、意、媒、传。这也是我们对这个专业的四字概括。形是创造图形、符号;意是通过图形符号产生的意义;意义的传达要借助媒体,所以第三个是媒体;而最后是研究传播,即有了图形、创意和媒体后,如何达到最有效的、高附加值的视觉传播。我们今天的毕业设计在这几方面都有体现:载体是多样的,视觉表现语言是多样的,学生对于一个图形、符号、意义的社会价值认识也是多样的。
教育的核心目的是“育人重于育才”。毕业设计展的结果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学生在过程中要仔细阅读、主动思考,教师指导并帮助学生发现他自己感兴趣的、专业性的社会问题,一起寻找视觉传达设计的存在价值,而不是武断地给他设定一个命题。这个命题,以及解决问题的方法、技术和效果,值得学生从毕业创作那天开始、直至以后的持续探索。从毕业设计的内容可以看到每位同学在专业角度下对社会看法和思考,他们对专业价值的认识也在慢慢转变,语境和视野也在扩展。这与目前社会强调开放型的知识结构有关,也是综合性大学教育体制所带来的好处,它在日后还会更加明显。
我在今年的毕业设计中感受到,每位同学都在走这样的一条完整的路径。学生在毕业设计的整个过程中,如何发现问题,如何解题,如何去面对在专业上遇到的一些困境,如何从困境中走出来,这一套有价值的经历将远胜于他最后得到的作品。我们教师则见证了学生在过程中辛苦的探索路径。对于毕业设计的评价方式,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一个可取之处是从开题报告到中期检查,再到作品完成这是一套完整的分数,约束了学生不会到最后才赶出一个作品。如果中期检查的成绩不及格,最终的作品再好也没有用。学生问“为什么我作品做得好,而分数打得低”,因为我们看过程更重于看结果。教学是为了培养学生的能力,首先是思维能力,其次是专业性的解答能力,再有才是专业性的呈现能力。大部分学生在今年的毕业创作中完成了这一过程,这样的毕业展览在我心中是合格的。
 
·我们的一种教学思路和教学方法是“主题设计”,以实验性为主。
·当前社会对从事平面设计的设计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有跨界的能力,要有开阔的眼界,同时依然具备扎实的专业素质。
曹方:我个人感觉,视觉传达设计作为一个专业方向,近两年面临很多压力。仅就平面设计的毕业设计展览效果而言,以南京艺术学院为例:从体量上,平面设计的作品比不上一些公共艺术和环艺、景观专业的作品。从制作的精细度或材质的贵重程度上,可能比不上一些手工艺作品。那些作品很有体量感,创意思路有趣、宽泛,作品非常精彩,也用上了最新的3D 打印技术。然而从理性和对社会问题关注的广度和深度而言,平面设计的思路又可能比不上一些理论专业,设计出来的作品有时往往显得比较单薄。
在教学效果上,我们希望每年都有新的突破。现阶段,我们视觉传达设计专业分为三个方向:传播、数字媒体和信息。在毕业设计组织上,近两年主要采取两种教学思路和教学方法。一种是“主题设计”,以实验性为主,例如今年我带的毕业主题是“园林叙事”。以此促进学生进行文化性的思考,走访、调研,也会涉及其他不同的专业,最终以视觉传达设计的方式去呈现。这也是当前社会对从事平面设计的设计师提出的要求:需要有跨界的能力,要有开阔的眼界,同时又依然具备扎实的专业素质。从前期的概念草图,到表现技巧,再过渡到后期制作时对纸张材质的认识、对印刷技术的了解。我们采用分组合作的方式,6 个研究生加8 个本科生一组,形成相互交流的氛围,每个人的着眼点、思路和角度各异,整体的设计含量很大、呈现面貌也丰富。
 
·与其他专业的联合方式,让学生对自己的专业有了更深的认知。同时,模糊、打破了专业间的界限与隔阂。师生都能从这种专业差异中获得启发。
·从学生的作品及创作过程中能够看到:首先,学生非常投入,他的想法和作品很真实;其次,他巧妙地绕开了他的技术缺陷;最后,他从中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如果毕业设计能让学生感受到这些,之后充满信心地走向社会,那它的目的可以说达到了。
蒋杰:近年来南艺视传专业毕设的另外一种形式,是我们开始尝试与其他专业跨界合作。与手工艺专业的合作,目前集中在玻璃和陶瓷设计专业,并且已初具规模。这些陶瓷或玻璃的制作技巧,结合平面的设计方式和设计思维,模糊、打破了专业间的界限和隔阂。我们称之为“表皮化”的作品。(图4)几年积累下来,这种合作产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作品。不仅是学生,作为教师,我们也从这种专业差异和跨界中获益匪浅。
这种跨界合作还包括设计学与视传的合作。以去年的一件学生作品《陈之佛不完全设计编年史》为例:作为中国设计教育的启蒙者之一,陈之佛先生的设计研究并不鲜见,但学生发现大量鲜活直观的案例淹没在各类研究文献中,支离琐碎,不为人知,而且缺乏系统的视觉化整理。于是学生们以此为题,用了近半年的时间,通过图书馆、档案库,甚至是旧书店等渠道收集和整理陈之佛先生的视觉资料,涉及标志、书籍、刊物、图案等各类设计数百余件,最终以编年体的形式,印制了500 本书籍。(图5)这是一个典型的、带有设计学研究特征的创作。在这个毕业创作中,学生体验了设计环节的多重身份,尤其是前期的搜集、整理和分析工作,我想这也是该书的主体价值所在,也因此,我对她们的后期设计并没有提出过高要求。这一个案也提醒了我们,今后视传专业可以尝试着与设计学专业合作,将他们以文本为主的设计研究用视觉的方式呈现出来,增强这些研究的可读性和传播性,这恰恰也是我们视传专业能做的。
通常来说,每一年毕设学生的情况各不相同:如果是设计技巧比较强的,我会激励要求他们做更多表现出能力的作品;而有些学生想法活跃,我更倾向于鼓励他们梳理、呈现这些想法。今年的一件毕设作品《庶民的字》就是这样。作者以南京及周边城市市井常见的手写文字为题,拍摄了1000 多个案例,整理印制成册,并以自媒体的方式进行推广,反响和销售情况出乎意料,学生因此也获得了很大的成就感。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关乎视传专业本体的选题,也关乎设计的整体运作和控制。近年来,大家其实都在思考毕业设计的走向。从这件作品的角度来说,我的理解是:首先,毕设选题应该更有观点和潜力,能够让学生全心投入;其次,毕设过程中的发现和思考、控制和运作也是学生价值的体现。最后,我想如果毕业设计能让学生,特别是那些看上去“普通”的学生,通过毕业设计感受到信心和控制力,然后走向社会,那无疑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以区域经济和区域文化为基础开展教学,是我们目前的教学思路之一。
·进入市场并不意味着水平低,相反,现在市场接受的正是更有想法的创作。我们鼓励学生的作品能够批量化和产业化。
王绍强:广州美术学院的视觉传达设计专业有三个方向:一是视觉传达设计,即比较传统的那种;二是品牌设计,我们地处珠江三角洲,很多企业品牌面临转型,我们需要照顾到这个区域的特殊性,同时也是我们的机会和特点;三是信息设计。相对而言,广美的特色之处是它的地域性。首先,珠江三角洲的科技、商业和产业发展得比较好,所以教学中的一个指导思想是紧贴科技、设计如何落地。其次,在文化上,我们的着眼点是“保护”,如何保护岭南文化,如何更新。在师资上,我们从境外聘请的教师数量较多,如香港、台湾地区和东南亚等国,这也是地缘优势。以区域经济和区域文化为基础开展教学,也是我们目前的教学思路之一。再有,就是充分利用互联网资源与技术,让设计与之结合。
在毕业设计季,广美每年都会在毕业展开幕之前,将毕业生的作品集结成册,印刷、出版。(图7)每届毕业生大约有200 人,我们印1000 册。其中会选择100 家优秀的设计企业,提前把毕业作品集给对方寄去,里面有学生的作品和联系方式,企业可以与学生直接取得联系。这么做是为了学生就业,并且的确有效果。同时,这个毕业作品集也会成为学校的教学记录。历年学生的情况、当年他们做了什么,都能看到。这里面还有文字描述,若干年的积累之后,它将是一份教学理念和教学成果的档案。
在毕业创作方面,这两年是有改观的。原来我们的设计学院太大,大概有七成的学生学院管不住。重新组建新的设计学院以后,各个部门好管理,变化还是相当显著的。未来有计划把设计学院的九个专业方向合并。今年是我在设计学院工作第五年,感到学生创作鲜活、有生命力,思考的问题也能讲出逻辑性。还有一些作品非常落地,所以学生一毕业就能把自己的作品产业化,与企业或创业机构对接。产业化、进入市场并不意味着水平低,相反,现在市场接受的正是更有想法的创作。我们鼓励学生的作品能够批量化和产业化。
 
·已经没有一个专业能够仅依靠原来的知识和系统在当下的社会环境中安身立命。
·怎样算毕业?简单而言可归为两条:第一,学生非常热爱他的专业,即便怎么爱他不知道;第二,离开校园他依然能够自己学习,自己培养自己。
韩绪:设计行业与纯艺术不同,它随着社会一直在更迭变化,以我的个人经历为例,在1999 年之前,我从事的都是传统的、所谓的装潢设计。后来,学校筹备多媒体和网页设计新专业,直到2006 年,我一直从事多媒体的设计尝试。2007 年我读博,今年毕业。从一开始导师就对我说,毕业设计一定不能是海报。这七八年间,我做的东西从纸面空间放大到城市——在此范畴下的城市视觉设计及城市的有机更新,其中包括建筑景观,甚至城市规划,内容涉及经济、社会与政治和民生。《装饰》今年第一期的专题叫“设计的维度”,在当今社会,设计的维度变化很大。如果没有想清楚维度,泛泛地谈论深度似乎没有意义。
有几个问题,很想在这里与大家探讨:在今天,如何认识“视觉传达设计”这六个字?也许有两种角度:一是视觉设计与视觉传达的关系;二是视觉、视觉传达和视觉传达设计的关系。再者是毕业设计评价标准,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让学生做社会服务,还是做社会探索?其着眼点是什么,是视觉传达吗?另外,针对高职学生、本科生、硕士和博士,各自的毕设评价标准是什么?例如,蒋杰老师刚才提到的学生作品,可以看作已经进入研究生阶段。再有,毕业设计展本身的合理性有多大?这好像成为一个默认项——入学军训,四年学习,最后要做一个毕业设计,然后拿到毕业证。所以,对于学生、对于视觉传达或者说视觉传达设计专业来说,是不是必须每年要在6 月份这个特定的时间,在一个特殊空间里,把东西展出来?是否有其他的方式?有时我们开玩笑地说,毕业设计是学生的处女作,又是他的遗作。在一个小空间里做了一个回顾,而呈现的只是很小、甚至很片面的一个点,很多体验,包括社会检验都是在展览的空间之外完成的。我们总在说自己这个专业遇到瓶颈了,其实其他设计专业方向也是这样。在今天,已经没有一个专业能够仅依靠原来的知识和系统在当下的社会环境中安身立命,原有的专业内容都已不足以应付我们今天的社会应用和社会需求。并且,公众的眼界、品位也都在变高,他们对专业也有更高的期待。我们谈如何毕业,怎样才算毕业?简单而言可归为两条:第一,学生非常热爱他的专业,即便怎么爱他并不知道;第二,是离开校园他依然能够自己学习,自己培养自己。能够做到这两条,又热爱,又会互动学习,我觉得这个学生就可以毕业了。
 
·这个时代已经发生了彻底变革,生产力、生产方式和技术的核心驱动力都变了,不再靠单体进行。对于这种变革的反应,是一种社会态度,或者说是专业的责任问题。
·设计不是风格的追求,是价值观的确定,价值观导致你所采取的方法,方法产生结果。
宋协伟:关于毕业设计,很久以来,我就开始思考,隐藏在设计背后的、影响设计和影响设计质量的东西是什么?而后,我罗列了若干个关键问题,包括交通、女性主义、新农村、叙事空间、四方连续,等等,将它们作为毕业设计的主题,每年一个。今年的主题是“二手书计划”。毕业设计组的学生从对二手书市场的调研开始,之后做概念分析,每个人从各自选择的角度入手解读,每个人都形成自己的研究过程。毕业设计虽是一个节点,但最重要的是设计行为和研究依然在进行。我们能看到,在这个毕业设计的研究过程中,学生始终是自主的状态,不是被动的。其间,发现了自己大量的不足。他获得体验,在不断思考中逐渐形成思想,或者说归纳出一些逻辑和想法。正不正确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推理。在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季的启动仪式上,人文学院院长尹吉男说了一句话:“要展示朴素的实力,而不是花哨的效果。”华丽的结果享用一时,而朴素的结果受用一生。毕业设计的主题就是我们想呈现的结果,我们想呈现的结果是所研究的问题和研究它的过程。
至于教学模式,中央美术学院采取的是工作室制度,共有五个工作室。它的优点是自由,缺点是计划性弱。其实,通过毕业设计已经能够看到:我们能够关心的事情就那么多,能够寻找到的方法也就那么多。规则、趋势都是自然而然地走进一个方向。
我们所谈论的不仅是视觉传达设计教育,其实大家在有意识或无意识间思考的都是高等教育的本质是什么?中央美院下一步的发展可能是核心的改变。毕业设计是四年高等教育的节点,最终学生和学院能否在这四年形成综合的、高端的战斗力?所以,央美今年在全国率先推出了一个时间和空间完整的、系统化的毕业季,也就是把过去简单意义上的毕业展,放大成学校重要的品牌建设和品牌展示,上升到战略层面的思考。毕业季持续一个月,以推荐毕业生为主体。同时,毕业季也是一个出发点、一个连接点,学校围绕它组织和举办了许多活动,可谓“三天一大事,两天一小事”,例如:徐悲鸿诞辰120 周年纪念、“丝绸之路艺术研究协同创新中心”成立仪式、第三届“八大美院”科研工作联席会,以及与政府、社会与企业的对接等。
高等教育现在的学科设定还是在依照一百年前工业革命时形成的传统,有些教师的教学思维和所讲的东西甚至是滞后的。然而这个时代已经发生了彻底变革,生产力、生产方式和技术的核心驱动力都变了,不再靠单体进行。对于这种变革的反应,是一种社会态度,或者说是专业的责任问题。所以,我们今天讨论的视觉传达设计的认识和未来发展问题,更多地要从危机学的角度考虑。目前,国外大学设立了许多新的专业方向,如社会创新设计、服务设计、医疗设计、食品设计和农业设计等。这些方向和它们的名称,都与当下的社会问题有关,而这些问题无法仅靠视觉传达设计和工业设计去解决,因为它们不是单纯的形态或者材料问题,还要有经济学、社会学和哲学等诸多领域的配合和视野,需要通识知识的支撑。设计不是风格的追求,是价值观的确定,价值观导致你所采取的方法,方法产生结果。
就中央美院来说,专业要在过去的结构中虚化,打开由物理空间和人为意识产生的屏障。首先是基础课的变化,对于造型训练,其实在很大程度上考前班已经在帮助大学了,就像预科班一样,这个阶段是可以考虑进去的。而大一的基础课是教授通识知识和通用技术,然后学生进入二三年级,这其间是没有专业的。学院设置五个专业方向,如平面设计、时装设计、产品设计。每个专业开20 门专业课,这样总共就是100 门课;再有50 门课称为“通识课程”。两类加起来是150 门,采用学分制。学生在二年级时修满80 门课就可进入三年级,而上什么课的选择权完全靠自己做计划。我们改革的初衷是让学生由被动教育变为主动教育,同时全院各专业教师资源共享。另外,所有的教学空间也是共享的,学生可以在网上预约。这样就能大大提高教学空间的使用效率,也形成开放的氛围。在这两三年里,学生没有专业背景的固化和限制,只作为学习者和观察者。而到了大四时,他需要选择指导教师。如果一个学生想学服装,那么在过去的每年80 门课中,他需要上过与这个专业相关的20门课。具体要上哪些内容,在专业的学科计划中都有严格规定,其他的全部打通。同时,指导教师不是唯一的,学生允许选择一到三名导师。我们鼓励双学位,只要学生修够第二专业50% 以上的课程,就允许申请双学位。
 
·视觉传达设计的问题不在于它的名称,问题的关键是,我们依然把视觉传达设计当作一种技术手段去分析。
·今年的一件学生作品《RWB 6.01》的引人之处在于,他所制造的设计面貌与我们印象中的传统和实物有一定距离,形成了新的感受,但又保留了一种质素:即手工的、操作性的、可参与的。这一点特别重要。
·看清时代的改变其实也是察觉到生活的永恒之处,这不妨成为我们日常设计教育工作中的两个支点。
王子源:大家谈到的视觉传达设计专业的问题,也许不在于它的名称。不再割裂地看待工作的对象和事物——这一情况不只在设计界,许多其他领域也是如此,如当代的艺术史研究,重新审视对象与周遭的关系,这已经成为一种研究的方法。目前问题的关键是,我们依然把视觉传达设计当作一种技术手段去应用而缺少分析,对设计在一定程度上的复杂性缺乏认识,这是我想说明的第一个问题。中央美院从十多年前开始了工作室制度,这并不一定适合每所学校。它有很多具体条件,资源上的、配置上的、培养目标上的,还有机制上的——刚才宋老师讲的是宏观层面上的改革,我们的机制将变得更加灵活。而作为专业老师更需要紧迫地思考和重新审视的是视觉传达设计专业本身,于是有了我们一直思考的第二个问题:专业中什么是最本质的内容?
的确,今天社会的发展导致很多现象发生了改变,然而夸张地说,互联网时代与石器时代,智能手机与石斧,就产品和需求而言,在造物的本质上哪些是改变的?再以当下和几十年前的设计举例,我们明显会感受到iPhone 手机与20 世纪中叶德国布劳恩产品的相似性。2003 年时,作为教研室主任,我和专业的其他老师经过多次讨论,提出视觉传达设计的专业基础课程改革,我们认为视觉传达设计包含几种类型:第一是文字,第二是信息或图形,第三是策略,第四是新媒体。这样的思考方式其实这不是割裂而是解构和分析。最近,英国设计师赫斯维克在央美美术馆的展览用了四个角度讨论自己的工作:即起始、思考、叙事和制造。第四个层面看到的是他怎样通过甚至是手工的“制造”去呈成他的建筑概念。按照这个逻辑讨论视觉传达设计,同样是如此。
设计从哪里获得灵感?柯布西耶曾认为,一是过去,二是自然。或许两种方法至今值得沿用。我十分喜欢上世纪日本民艺学家柳宗悦对民艺即民间造物的分析。他的观点或许对当代平面设计也非常重要。荷兰设计Experimental Jetset 组合也说过,一张海报,哪怕只有0.1 毫米的厚度,它也是物。而凡是物,即占有空间,更有互动,就有叙事。今年的一件学生作品《RWB 6.01》的引人之处在于,他所制造的面貌与我们印象中的传统和实物有一定距离,形成新的感受,但又保留了一种素质,即手工的、操作性的、可参与的。这一点特别重要。有时候我们跟学生们讲,我们不要辜负这个时代,恰恰在同时,回到我开始讲的内容,尽管时代在变,我们思索什么是不变的东西,但这绝非静止,看清时代的改变其实也是察觉到生活的永恒之处,这不妨成为我们日常设计教育工作中的两个支点。我们在追赶这个时代,试图超越这个时代,但这其中以不变应万变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