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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曼生壶的铭文装饰

  • Update:2012-02-26
  • 李靓,首都师范大学书法文化研究院
  • 来源: 《装饰》2012年第1期
内容摘要
内容摘要:书法作品怎样与紫砂壶的造型产生和谐的关系并增强紫砂壶造型设计的表现力、提升紫砂壶自身的文化内涵,在曼生十八式中得到相对完美的诠释,为紫砂壶装饰手法的创新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楷范。本文仅撷取其中几种款式对曼生壶的铭刻装饰做管中窥豹的研究。

        紫砂壶艺发轫于宋,兴于明,盛于清,延续当今。作为实用与赏玩合二为一的案头器物,紫砂茗壶以其简括大方之形态、淳朴典雅之韵味而深受喜爱。紫砂壶用铭文镌刻进行装饰的手法,最早见于元代壶铭“且吃茶,清隐”五字草书。[1] 随着制壶技艺的提高与发展,装饰手法亦是丰富多样。明末以降,文人参与推动紫砂壶的设计与制作,陈曼生所创制的曼生十八式为个中翘楚。用各体书法结合紫砂壶造型进行铭刻装饰的表现方式成为紫砂文化中的一大亮点。

一、曼生壶铭刻装饰的特点
        明末清初时的紫砂壶大多古拙质朴,铭刻的装饰手法相对简单,一般都刻在壶体底部或壶把等不起眼之处。尽管在康雍乾时期壶体上的铭刻装饰方式中各种书体都有运用,但仍然以款识为主,铭文的装饰作用并不强。康熙年间的制壶大师陈鸣远首创于壶腹上镌刻铭文的装饰手法。[2] 约百十年后,自曼生出,紫砂壶铭刻装饰的风格为之一新。流传后世的曼生十八式,器形多有新样创制,大多是简单的几何造型,壶身大量留白以便采用各类书体进行题铭装饰。[3] 这些器形独特新颖、大方古朴、流畅凝练,设计取材广泛,不一而足,用古雅雄奇的各类书体铭刻契合茗壶本身意境的题句作为装饰。铭文书刻成为其构思设计的组成部分,尤其讲究用正、行、篆、隶、石鼓、钟鼎等不同字体来表现于各种器形之上,参差有致,在有限的空间中呈现了无限的深度与广博。书法作品怎样与紫砂壶的造型产生和谐的关系并增强紫砂壶造型设计的表现力、提升紫砂壶自身的文化内涵,在曼生十八式中得到完美的诠释,为紫砂壶装饰手法的创新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楷范。

二、曼生壶铭刻装饰造就的独特气韵
        一把器形完好的茗壶被制作出来后,用何种字体、在壶体的哪个位置进行镌刻、以何种刀法展现方能完美地契合这把壶是很讲究的。由于茗壶上可用于铭刻装饰的面块有限,因此铭刻必须与茗壶的器形设计构思和谐统一,方能相得益彰。铭刻装饰就是要通过字体线条的趣味、字体与器形的协调而形成每一把茗壶独特的气韵。这需要有较好的学养与审美情趣。文人的参与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制陶艺人创作上的局限。当铭刻装饰手法被文化所主宰时便呈现出
灵动流美的形式美感和性灵意趣。

图1. 章放童编著:《砂里淘金》,浙江大学出版社, 杭州,2009, 第280 页。

        曼生石瓢壶(图1),造型简练,壶体呈三角形。身筒与壶盖以及精简的线面,构成一个大的三角形。把圈、纽、底足各自构成三角形。把圈内外都是流利的三角形线条,整个把圈呈圆头三角形态;底部三足位置呈等边三角形;直流到壶身逐渐加粗,与壶身结合处从视觉上形成一个虚的三角形。这种上小下大的金字塔造型,看起来重心下垂,显得饱满端庄。此壶用铭刻作为装饰,采用的书体为楷书,铭刻的位置在壶腹显眼之处。铭文“不肥而坚,是以永年。曼公作瓢壶铭”字形方正规整,略呈竖长之态。字的线条以直线表达为主,使转分明,坚实有力。字的笔画方折居多,字与字之间疏朗宽绰,造成爽爽无拘的视觉效应。字体的线条点画在壶腹上疏密得当的布局使铭文呈现出灵秀端丽的气质。这种气质装点在石瓢这一器形上,突出了石瓢壶敦和大方的气度,并于敦和中演生出流丽的变化。

图2. 同图1,第57 页。

        井栏壶是曼生壶式中的经典之一(图2),其取材于井边的围栏,造型简洁明快。壶身呈圆柱形;壶纽的形态与壶身相呼应,制成高柱纽;把圈外扁平而里圈圆润;一弯嘴曲而微妙;壶身的线条从上往下微微外扩;壶把的线条均匀流畅。从视觉上感受,此壶造型敦实稳重,浑然挺拔。从对井栏壶身铭文镌刻“汲井匪深,挈瓶匪小。式饮庶几,永以为好。曼生铭”来看,铭刻位于壶身中部,字的布局上下字距松、左右行距紧,字的大小被有意处理得不均匀,从而显得参差有致,留白之处颇多。铭文采用了隶书这种字体,线条浑厚峻拔,质感劲挺厚重,结字疏朗潇洒,体势开张舒展,具有淳古奇劲之韵,于汉隶风尚中见金石气。同时,根据整体布局的需要对“好”字做了笔画夸张的处理,呈现出一种动势。给井栏壶型高古大方的气度中平添出无限生机。

图3. 同图1,第57 页。

        三足乳鼎扁壶(图3),壶型为一扁圆体,壶纽与器形相应,为扁圆纽,坡颈平肩,把圆腹直,肩与腹间有明显的分界。壶底有呈等腰三角形的三个乳状足。这种造型带来的视觉映象是劲润有容,刚柔兼济的气质。考虑到因器形扁圆,铭刻便放在最能引起视觉效应的壶肩处。壶肩有一周铭文“台鼎之光,寿如张苍,曼生作乳鼎铭”十四字,从布局上看合围一圈。刀法纵肆,字体从魏碑而出,呈左低右高之势,基本线形是方笔,点画形态棱角分明,这就决定了线条的质感是刻露锋利的,与壶肩向壶腹过渡的清晰有力的线角转折相呼应。从俯视的角度看,结字之方又与器形之圆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使整个壶体看起来奇崛却稳固。这样的装饰手法突出了这款扁壶圆润稳劲的气韵,在对比中达到了形式美感的统一。

图4. 于川编著:《紫砂壶把玩与鉴赏》,北京出版社出版集团、北京美术摄影出版社,2007,第21 页。

        石瓢提梁壶(图4)是从石瓢壶造型中变化而出。在石瓢上加一提梁,壶身为一个三角形,而提梁环成半圆形,与壶身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突出了虚与实的交映。壶底三乳足支起壶身,呈虚空,又与提梁处形成的视觉虚空相应。壶身与提梁的轮廓线条舒展,构成曲与直的对比。直嘴的线条简短利落。壶身、提梁把与壶嘴相连的线条流畅呼应,形气贯通,达到了线与面的完美结合。壶身的敦厚拙朴和提梁的空灵优雅看起来浑然天成,凸显出此壶整体造型的构思细密,表达出一派典雅浑朴的格调。壶腹部用行楷书铭刻的“煮白石,泛绿云,一瓢细酌邀桐君。曼铭频迦书”。铭刻采用三角底的刀法,线条劲秀挺括,粗细相备。点画之间顾盼呼应,呈现出流动的形态。字的布局在壶腹下部留白较多一点,显得意态闲适洒脱。铭文整体展示出一种端庄流丽、丰腴雅润的风度。这种装饰的风格与器形的格调丝丝入扣,在变化中求统一,从而加强了造型的效果。

图5. 宜兴壶公:《壶魂》,唐人工艺出版社,台北,2003,第76 页。

        瓦当壶(图5),壶型接近圆形,其造型取材于汉代瓦当。壶身接近圆形,壶把、壶纽为两个半圆,互为呼应相协。短流微翘,作环形把,弧纽,做工挺括,以几何线条为主,明快规整,转折自然。器身造型规范有致,呈现出静中有动、朗朗大度的大气。壶身铭文为篆书“延年”二字。篆书是一种极具装饰性的字体。这把瓦当壶上的字线条粗细均匀,然而曲直转折之处富于变化,曲处回环婉转,柔韧生动,直处遒健沉着,转折处微弯的弧形线条劲力内含。刻出的朱文铭饰有着浮雕般的意趣。从字的布局上看,铭文占据了整个壶腹部。虽然在近圆这一特定范围内,却因字体结构的匀称,排列的整饬,行气的左右挥洒,反而大大加强了壶腹空间的张力。这种装饰方式顿显出瓦当壶动静相生,稳定充盈的内蕴。

结语
        紫砂壶的铭刻装饰现象本质上是一种文化现象。短小隽永的铭文情愫无尽,得到智慧的开示;风格各具的书法,给素面素心的壶体平添气韵神采,以致“字以壶传,壶随字贵”。可以说,一把书法、铭文与壶艺相得益彰的紫砂壶在把玩的过程中给予观赏者的精神享受是多层次、多方面的,成就了人们的精神寄托、情感悠游和视觉愉悦。

注释:
[1] 韩其楼编著:《紫砂壶全书》,华龄出版社,北京,2006,第82 页。
[2] 宜兴壶公:《壶魂》,唐人工艺出版社,台北,2003,第74 页。
[3] 同[1],第118 页。

参考文献:
[1] 李景康、张虹:《阳羡砂壶图考》,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06。
[2] 韩其楼:《紫砂壶全书》,华龄出版社,北京,2006。
[3] 宋伯胤、吴光荣、黄键亮:《紫砂——中国艺术品收藏鉴赏全集》,吉林出版集团有限公司,长春,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