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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字母的起源与发展

  • Update:2014-10-26
  • 顾 欣
  • 来源: 《装饰》杂志第9期
内容摘要
公元前 11 世纪,腓尼基人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批字母文字——腓尼基字母。聪慧的希腊人通过对腓尼基文字的借鉴和修改,创造出了希腊字母。希腊字母对于希腊文明乃至西方文化的影响非常深远,现今世界上最通用的拉丁字母和东欧斯拉夫地区使用的西里尔字母都源自希腊字母。
关键词 :腓尼基字母,希腊字母,元音字母
公元前 11 世纪,生活于地中海东岸沿海(即今天的以色列、黎巴嫩和叙利亚一带)的腓尼基人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批字母文字——腓尼基字母(Phoenician alphabet)。擅长航海的腓尼基人驾驶着商船往返于地中海沿岸的每一个港口,他们穿越爱琴海,把自己的文字带到了希腊。聪慧的希腊人通过对腓尼基文字的借鉴和修改,创造出了希腊字母,并增添了元音字母,使之成为世界上最早包含元音的字母表。现今世界上最通用的拉丁字母和东欧斯拉夫地区使用的西里尔字母(例如俄文、乌克兰文、保加利亚文等)都源自希腊字母。
 
希腊是孕育欧洲文明的摇篮,希腊字母对于希腊文明乃至西方文化的影响非常深远。我们常常能在西方语言的词汇中寻觅到希腊字母的踪迹,例如英文单词“alphabet”(字母表)源于拉丁文“alphabetum”,它正是由希腊字母表中前两个字母“α”(alpha)和“β”(beta)组合而成;英文单词“delta”(三角洲)就直接来自于希腊字母 Δ,因为这个字母的形状就是三角形。在圣经《新约》里,神说 :“我是阿尔法,我是奥米伽,我是初,我是终”。在希腊字母表里,第一个字母是“Α”(阿尔法),代表开始;最后一个字母是“Ω”(奥米伽),代表终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圣经《新约》是用希腊文字进行写作的。此外,希腊字母还作为符号,广泛使用于数学、天文、物理、生物等学科,例如常见的 “γ”(伽马射线)、“λ”(波长)、“π”(圆周率)和“Ω”(电阻单位欧姆)等。
 
事实上,在腓尼基字母传到希腊之前,这一片土地上还曾经出现过更为原始的书写系统 :在希腊文明的发源地——克里特岛发现的泥板残片中,发现了两种远古的文字形式,分别是线形文字 A 和线形文字 B。这两种文字是较为复杂的表意文字和拼音文字,彼此间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并且都早于希腊字母数个世纪。
 
线形文字 A 发现于克里特岛克诺索斯王宫的废墟内,至今仍未被破解,对于它的解读被誉为考古史上的“圣杯”。公元前 1800 年至前 1450 年,爱琴海上的克里特人就使用它作为记事工具。据推测,线形文字 A 是一种意音文字,它包括约 70 个表示音节的符号,以及 100 个左右表意符号用以表达声音、物体或抽象概念,通常从左向右书写在泥板上。而线形文字 B 则是在线形文字 A 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文字,青铜时代晚期(约公元前 1500 年至前 1200 年),它最先在希腊本土南部的迈锡尼使用。线形文字 B 大约有 90 个表示音节的符号和 160 个表意符号,其中大部分来自线形文字 A,它是迈锡尼语(希腊的一种方言)现存的最古老的文字记录。公元前12 世纪,随着迈锡尼文明的衰落,线形文字 B 也从文字历史的舞台上消失了。直到 1952 年,英国学者迈克尔·文特里斯(Michael Ventris)才成功破译了线形文字 B。
 
 
1. 用腓尼基字母书写的“基色月历”主要用于农业生产(公元前 925 年)
2. 出现在黑彩陶器上的希腊字母字母表,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
3. 陶罐上的线形文字 A
4. 泥板上的线形文字 B
5.“迪普利翁壶”上记录了最古老的希腊铭文 :“所有舞蹈者中谁的舞姿最美谁将得到它。”壶中所指的舞蹈比赛中的获胜者将这个高 32.5厘米的壶作为自己的陪葬品带进了坟墓
 
在迈锡尼时代,古希腊人还没有获得他们现在的称谓。诗人荷马在他的史诗《伊利亚特》中把希腊军队统称为亚该亚人。早在公元前 2000 年,亚该亚人、爱奥尼亚人、伊奥利亚人、多利安人等部落从巴尔干半岛北部进入希腊地区,并同化了当地的佩拉斯吉等土著居民,直到公元前 8 至前 6 世纪,相继建立起雅典、斯巴达等奴隶制城邦国家。与此同时,他们慢慢形成了共同的文化和共同的称谓——希腊人(Hellen),这片地区也被希腊人自称为“Hellas”,即音译的“希腊”。至于希腊的英文名称“Greece”,则是源于拉丁文的“Graeceo”。公元前 146 年以后,希腊被盛极一时的罗马帝国吞并,成为了罗马帝国里的一个行省并叫做 Graeceo。直到今天,希腊人仍更希望外国人称呼他们的国家为“Hellas”而非“Greece”。
 
起初,希腊人在今天的希腊半岛发展起来,并逐渐向外扩张,最终扩展到包括黑海沿岸、小亚细亚西岸、爱琴海诸岛及北部沿岸、北非的利比亚、意大利南部、西西里岛直至法国马赛和西班牙沿海在内的广大地区。他们在这些地区建立起数以百计的希腊式城邦,这些城邦都位于沿海地带,最远距海不过40 公里。尽管称不上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但他们文化的一致性却十分明显。所有希腊人都十分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属于同一个文化。正如伟大的古希腊历史学家、被誉为“历史之父”的希罗多德(Herodotus,约公元前 484 - 425)笔下的雅典人所说 :“我们是同一个民族,说着同样的语言,信奉共同的神明,并有着同样的生活方式。”这种认同也反映在他们对其他民族的态度中。希腊人把所有说其他语言的民族都称作“蛮族人”,即说话如鸟兽语的人,其中甚至包括比他们自身历史还悠久得多的埃及人和波斯人。他们认为“蛮族人”从本性上来说是劣等的,只有希腊人自己才是高贵的。
 
关于希腊字母产生的详尽信息,例如具体时间、地点等,到目前为止我们仍然无法考证。有人推测这类文字出现于公元前 9 世纪,也有学者认为更早一些。至于这种文字产生的地点,则多被认为是在优卑亚岛、克里特岛、罗德斯岛和塞浦路斯。在雅典出土的“迪普利翁壶”和在意大利的伊斯基亚岛(曾经是希腊的殖民地)出土的“涅斯托耳杯”上所写的文字是第一批流传下来的希腊文字,它们可以追溯到公元前 8 世纪早期。传说中,希腊神话人物卡德摩斯(Kadmos,腓尼基国王阿革诺耳之子)在寻找妹妹的途中来到希腊,建立了底比斯城并定居下来。因此希腊人认为是卡德摩斯发明了腓尼基字母并把它带到了希腊。
 
腓尼基字母是对原始闪米特字母进行抽象化而成的一种辅音文字,它从右向左书写,总共包含了 22 个按照辅音顺序排列的字母符号。或许正是腓尼基字母的简洁性得到了希腊人的青睐,他们几乎毫无保留地借用了这种文字 :不仅字母的形状一致,排列顺序也基本上相同,甚至发音也相似。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希腊人完全照搬了腓尼基文字,事实上他们对之进行了一系列改造。由于元音在希腊语中的作用比它们在闪语族中的作用重要很多,所以对这些元音而言,拥有自己的字母是非常必需的。为了实现这一目标,那些在希腊语中不能表示存在音节的辅音字母就被改成了元音符号。由此带来的差异我们也可以从世界语系的划分看出 :腓尼基语属于闪含语系,而希腊语则属于印欧语系。古典的希腊字母表总共包含了 27 个字母,在历经文字变革之后剩下 24 个字母,最终成为了完全意义上的字母文字。
 
6.古典希腊字母与腓尼基字母、现代希腊字母的比较(希腊字母标准化的过程中字母 Digamma、San 和Qoppa 被废除)
 
希腊字母中用来表示字母 [a] 发音的 Alpha 是由 Aleph而来,表示字母 [e] 发音的 Epsilon 从 He 而来,代表 [i] 发音的 Iota 从 Jodh 而来 ;代表 [o] 发音的 Omikron 由 Ajin 而来。腓尼基字母中的 Waw 在希腊字母中分成了两个字母 :代表辅音字母 [w] 发音的 Digamma 和代表元音字母 [u] 发音的Ypsilon(后变为 [y])。通过以上变革,希腊字母第一次实现了用独立的字母来表示辅音和元音。因此,从狭义上来说,它是第一种字母文字。但是我们需要明白,元音字母的发展之所以能在一步之内顺利完成,那是因为它存在于更早、有可能还不为人知的希腊碑文中。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找到任何一块不用元音字母只用辅音字母拼写的希腊文纪念碑。
 
希腊人采用了腓尼基字母的排列顺序,并在字母表的最后加上了几个创新字母:Υ,Φ,Χ,Ψ 和Ω。字母Digamma 和 Ypsilon(Υ) 都是从腓尼基字母 Waw 中变化而来,而字母 Omega(Ω) 则是希腊人对 Omikron 的重新塑造。希腊语中真正原创的字母,在腓尼基文字中找不到相应原型的字母分别为 Phi(Φ)、Chi(Χ) 和 Psi(Ψ)。希腊字母的书写顺序最初也和腓尼基字母一样,都是从右向左。但希腊人为了书写方便快捷,有时前一行从右向左写完后就顺势从左向右书写。这样一来,便开始交替使用从右向左和从左向右两种书写顺序。直到最后,才逐渐演变成全部从左向右书写。
 
 
7. 古希腊-罗马时期的誊抄人
8. 雅典的“四德拉克马”钱币,正面为希腊女神雅典娜的肖像,背面为她的圣鸟猫头鹰(约公元前 490 年)
 
古代的希腊语分为三大方言,分别是伊奥尼亚方言、爱奥尼亚方言和多里克方言。除这些主要方言以外,在阿卡狄亚和塞浦路斯岛还存在着一种古老的阿卡狄亚-塞浦路斯方言。虽然这些方言的口音与字的拼法各有不同,但词汇与语法基本一致,因此各种方言之间能够交流与沟通。大约公元前 9 世纪创作的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塞》正是用伊奥尼亚方言写成的。直到公元前 4 世纪以后,这些方言才被一种流行于雅典的伊奥尼亚方言所取代,成为了后来的希腊语普通话(Koine Greek)。同样,最初的希腊字母也不是一致的,每个地方的字母(即所谓的远古希腊字母)都是用各地不同的符号所组成的。公元前 5 世纪后,伊奥尼亚文字逐渐开始在其他城市使用。公元前 403 年,执政官欧克里德在雅典正式引入了南伊奥尼亚字母。南伊奥尼亚字母中增添了几个其他的字母,同时也取消了一些不必要的字母,比如 Digamma。雅典当时的优势地位推动了南伊奥尼亚成为希腊字母的标准体,各地方的异体希腊字母则慢慢被取而代之。
 
 
9. 优卑亚、伊奥尼亚、雅典、科林斯使用的异体字母和现代标准希腊字母的比较
 
早期的希腊字母通常都是刻写于泥板、石头或陶土器皿之上。同时,源于古埃及的莎草纸、芦苇笔、蜡版与金属笔都是古希腊人常用的书写工具。公元前 3 世纪左右,希腊化的古国
帕加马发明了羊皮纸(其名称便源自于希腊文“Pergamon”)。新的书写材料和书写技术孕育出与之相适应的文字形式,由此也慢慢产生出后来的希腊书写字体。值得一提的是,最初的希腊字母中只有我们今天所用的大写字母,而且字母与字母之间既无空隙也无标点符号。公元 3 世纪以后,在罗马帝国辽阔的疆土上相继发展出古罗马斜字体、安色尔字体和半安色尔字体。直到公元 8 世纪,诞生于法兰克王国的加洛林小写体才最终奠定了小写字母的基础。至此,希腊字母与拉丁字母一样,既有大写字母亦有了小写字母。
 
10. 用希腊文字雕刻的献给埃及国王托勒密六世的铭文(约公元前 2世纪)
11. 书写于莎草纸上的希腊文字(约公元前800 年)
12. 雅典宪法广场上的石刻希腊文字
 
参考文献 :
[1]顾欣:《比文较字:图说中西文字源流》,重庆大学出版社,2009。
[2]http://www.typolexikon.de
[3]http://en.wikipedia.org
[4]http://de.wikipedia.org
 
顾 欣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