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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晓风:民族性:立足民间、关注民生――来自世博会的一点启示

  • Update:2010-09-27
  • 方晓风
  • 来源: 装饰
内容摘要
2010年全国艺术设计教育论坛主题发言,2010年9月17日

对于民族性这个问题的思考,不是一个局部、一个地区的问题,实际上还是一个普遍的问题,在实践中,各个地区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并且寻求解决的道路。对于这个论题前面的专家论述的已经很充分了,我在这儿通过PPT演示一下,算是前面几位老师报告的插图版。对于论题的提出,有一个契机,在今年七八月份在鲁迅美术学院召开的第八届全国艺术院校美术学报年会,一位新疆的老师在会上提出新疆地区民族艺术发展的困境,呼吁内地专家支援新疆建设,主要谈了创作题材、创作人才与史论研究的对象等问题。民族性的所有讨论都离不开传承与发展的问题。其实,一个立场、一种姿态是特别重要的,民族问题可以简化成人与人相处的问题,对于问题的思考与表达是自觉的状态,还是一种他者的立场,东方主义、后殖民主义,最大的根源是里面存在他者的立场。


先举个案例,祥云火炬的设计,火炬在设计技巧上没有什么毛病,但我个人比较有意见。它使民族性表达完全符号化,给人一种误解:中国古代是没有火炬的。像张艺谋在奥运会开幕式上,为了表示中国人有文化,组织很多人穿成书生模样在体育场念《论语》,赛事无视体育属性,有一种作秀的性质,很假。另外,选取的元素符号化,祥云的选取设计富贵化,富贵性远大于体育性,而其他国家在进行同类设计时就比较重视体育精神。干什么事情就应该关注什么事情。但联想公司很得意,在祥云火炬后,推出祥云电脑。这从商业策划上没什么问题,广告词也很动人:为奥运设计火炬的人为您设计电脑。但祥云电脑的销路未必很好,因为这种符号化的东西可以成为礼品,它违背了大家对电脑的期待,它注定是短命的。有一段时间,中国人经常讨论中国元素,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因为设计都变成元素的话,设计就很容易了,我们就变成了元素设计。像刚李群老师提到的案例就很好,因为做民居就是调查民居,就是调查当地的生活状态,从这块土地、这群人的生活状态出发,形成一个方案就很自然。方案中不用太多复杂形式符号去讲元素,它本身就表现出一种精神。


我们可以看伦敦奥运会虽然还没有开,但它的形象设计已经先启动。难道英国没有它的民族性问题?没有文化的传承?没有历史?肯定是有的,但这种历史已经在这种当代自我的表达中带进去了。我们看招投标中标方案,它的意思是让年轻人喜欢运动。体育运动包含了一种健康的意义,另外,西方人还有一种观念,年轻人参与运动可以降低社会治安案件的发生率。美国很多年轻人打篮球就是考虑了这种社会问题,著名电影《卡特教练》有这样一句经典台词:“我一定要给他们运动的机会,有了这个机会,他们才可以进一步求学,而不是在街头上混。”对体育精神的整套推广包含了一种价值,包含对社会的整体看法,体育并不是西方的事情,一讲民族性就把体育排除在外,这很滑稽。中国有自己的体育传统,我们有自己的体育精神。


下面我们谈一下对民族性的思考,民族概念的两重解释,血缘认定与文化认同。文化认同最早是陈寅恪先生提出的,他在研究魏晋南北朝时提出民族认同的背后就是文化认同。魏晋南北朝时期血缘关系很混乱。我们现在讲汉民族,其实汉族是血缘关系最混乱的一个民族。在漫长的融合过程中,有很多民族都消失了,其实,他们只是融入到了汉族之中。文化认同较之血缘关系是可控的,所以新时代民族文化认同核心很重要,这个核心就是价值观。文化认同绝不是认同某一种形式,或是认同某一时间段的一种状态,我们具体可以从世博会的案例寻找一些思考的影子。


世博会上的多数国家馆都是塑造国家形象,并且当今时代离不开民族国家这个范畴,所以国家的表达必然表达一些民族的看法。(看图)上面是土耳其馆,下面是爱沙尼亚馆,都是不发达国家,经济商业欠发达,他们的实践与中国的实践完全可以作个比照。中国馆的价值观雷同于奥运火炬,富贵的、宫廷的价值观凌驾于一切价值之上,制造了庞大体量,完全没有按参观流线来做,其他国家馆的设计就很简单、朴实,首先是一个展览,展览馆只是在表皮上把适当的民族特点、建筑看法表现出来,所以,表和里的关系在一个设计上可以解读得非常清楚。波兰馆从造型与布局上都尊崇了展览馆设计的要求,把波兰剪纸装饰语言运用到建筑结构之中,用得很自然,把折纸逻辑与建筑构成逻辑结合到了一起,水面的利用使图案向前走了一步,把民族审美倾向传递得很清晰、很智慧。相比之下,中国馆则显得很笨。判断一个设计的好坏,而并不是带有一定的民族特点,在采访中国馆总建筑师何镜堂的时候,他有这样一句话:“没有人说这个建筑看上去不中国。”但除了这个特点可能并没有其他特点了,就像我站在这儿,一个老外说,你长得很中国,那我又有什么高兴的?说我很中国,肯定就是我不漂亮。


韩国构思方案很简单,韩文字母构成,墙面肌理,融入当代造型的思考,把文字立体化,与空间融合到一起,新的技术手段也可以利用。讲民族不可能离开技术,技术是解决问题的手段,就像我们今天不可能不用抽水马桶,技术本身不带有这种属性,最终的表达是脑子里的价值观,我们再怎么接受西方的技术,也不可能将抽水马桶放在一个顶礼膜拜的位置上。新的设计完全没有排除新的照明手段、造型手段。亚洲国家沙特馆,价值观很清晰,沙漠造型寓意沙漠中的绿洲,对自己生存的环境思考很清晰。阿联酋馆将生存环境沙漠诗意化,具有民族性,方案给人带来一种感动,思考得也很深入。发达国家澳大利亚,用不锈钢表达澳大利亚特有的颜色,简单、轻松的解决了民族性这个问题。如果把民族性问题当一个负担那就表达不好,它其实是一个天生的问题,就像我在这儿,只能说中国话、带着中国印记思考问题。在现代的设计领域,我们的设计师很会装,觉得自己留过洋,做过的设计就要不像是中国人设计的,这是另一种极端的扭曲,甚至很荒谬。


西班牙馆对民族性的思考具有双重维度,它既考虑自身民族性的表达,又要讨好中国人。材料选用中国的藤编,并由中国工人加工,将藤编处理成深浅不一的颜色,组合出一些汉字,但它终归还是西班牙的东西,最本源的还是西班牙的狂野精神。低技术是不可回避的问题,真正的设计智慧在低技术中表现得最清楚,就像李群老师的民居设计,其中就没有什么高技术,还有西班牙的表皮处理,说明低技术的适应性更强,只是在设计时做到准确定位有些麻烦。


下面这张画有些让我感动,俄罗斯小孩获奖作品,描绘心中未来的城市,色彩上有很强大的俄罗斯劲,对未来的想象和对民族性的思考已经体现。再看俄罗斯馆的设计两者有一种契合,说明民族性在俄罗斯已经有坚实的基础,我们在这方面是缺乏的。馆内是俄罗斯童话世界的展示,也是对世博会主题“Better city, Better life”的一种诠释。


相对而言,中国对传统的理解比较片面化。谈文化不可能离开民间,所有上位文化的基础都是下位文化,上位文化不可能凭空产生,宫廷文化也都诞生在民间。非洲的木雕、日本的文字处理,都没有想太多,只是塑造生活的美,这种美单纯、朴实,与当代感情息息相关,传统与当代没有距离感。解放前的宣传画,当时的人穿着改良的旗袍打高尔夫,是一种无缝衔接,它没有强调传统与摩登,是一种自然展现,女式的衣服内旗袍外西装,大家也没有在意识形态中过多纠缠这些符号的意义,很自然地产生了。旗袍已经改良得很厉害了,两个时代的影星,阮玲玉与张曼玉身上的旗袍,旗袍再怎么变对女性美的表达没有变。香港建筑师的作品,在长城脚下,院落是中国空间构成的基本预言,在风景区里如何组建当代居住建筑,这个作品广受好评,另外一个建筑,与其构成方式相似,只是钢结构代替了木结构,混凝土换成了砖石,做这些其实没有什么困难,主要是我们缺乏对生活体验的心。相反,洋快餐很有意思,肯德基的口号:为中国而改变,打造新快餐。开始我们认为西方文化的罪魁祸首是洋快餐,它带有标准化,在所有的地方吃的东西都一样。饮食是最顽固的文化,而到中国就变化了,如老北京鸡肉卷,又提出了新品牌“东方既白”,卖中国传统小吃,油条、粽子。商人根本不跟你讲意识形态的东西,外国人在考虑中国民族性的东西,如果中国人还没有意识到的话,那就太滑稽了。最后我想用一幅老的宣传画来结束:“提供优质产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句话并不过时。并且设计师的状态应该像这个女同志这种状态,非常快乐并且非常真诚。谢谢大家!

(乌云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