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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景观的生态解释——对“工作”着的文化景观的保护

  • Update:2014-03-17
  • 黄 艳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 来源: 《装饰》杂志2014年第2期

关于文化景观的界定
文化景观是强有力的社会标志:就像天安门,已经成为了一面旗帜。通过它,它的建造者清晰地表达和捍卫了他们的国家特征,以及他们的理想和他们固有的本质——正是这些,决定了他们是谁。虽然经历了改朝换代,文化景观的这种标志性功能却一直延续下来。景观常常是公共空间,和那些在大尺度上来理解的空间一样。然而,公众对文化景观的解读更为复杂。这是因为景观并没有确定的边界,并且与周围的景观有着多重的联系,我们怎么确认某个区域为文化景观呢?同时,景观是由许多故事构成的:我们讲述谁的故事?我们把故事讲给谁听?景观的形成和再创造是经年累月的:哪个年代是最重要的?毫无疑问,我们所有人都命中注定地与过去相联系,包括那些被隐藏的、被探索的、个人的和共同的、令人自豪的和令人羞耻的。过去世界的一切导致了我们今天的所见所想,编织了一个时间的网络,使得我们能够在满足、安全和扎实之中前行,这是我们终生的工作。
每一种文化和实体都会具有不同的含义,而这些含义又随着时间而处于变化之中。因此,关于文化景观的定义也不断被扩展,而现存元素的景观结构能进行有意义的表达和传递有价值的信息。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更能意识到时间和社区的节奏。正是我们的时间感、程序感,在长时期内创造了我们的空间感和社区感,从而决定了谁、哪里以及何时我们是存在的。这种体验是变化的。表1 是一个普遍的模型,表现了介入建成环境因果关系以及是否发生了改变。
对于文化景观的关注,正朝着动态的方向发展——从仅仅局限于如何才能最好地保持景观结构的完整性,向着如何最好地保持程序的完整性,包括传统功能、技术和工艺等,而正是这些赋予了景观结构以物质形式和精神内容。文化遗产的定义已从单个的建筑遗址扩展至复合的多维的文化组群。这种宽泛的文化遗产定义,使得我们的注意力从一砖一瓦转移到“独特的个性与成分”。而在此之前,人们更多地关注于物质和物理的形式。国内外多位学者都提出,与关注给文化景观下定义同样重要的是,寻求一直具有现实可行性的脚踏实地的导向与准则。
基于这种思路,如果我们将文化景观定义为:在指定的居民社区显现出的某些文化偏好和潜力,以及在一系列特殊的自然环境相互作用下,所形成的一个具体而且特征鲜明的产品。那么,在地球上还有一寸土地不是文化景观吗?很多都符合这个定义,比如一个购物中心和它的停车场及相关的街景。这种在自然和文化之间的概念上的分歧与模糊是“景观暴力”的一个缘由。或者,导致了一种景观在面对不当发展和失调环境的时候缺乏自我修复的能力。一个常见的现象是,设计师的主观“文化概念”越强,在面对工作对象——景观时就越“暴力”,越会试图将他的“文化”注入到设计对象中。
现实的情况是,空间是由专业人员进行设计,以满足某种美学、生态或功能的要求和标准。然而,绝大部分的文化的景观却是在没有专业设计师的介入指导下发展的,因而呈现出无意识的状态,呈现了不同时期和文化活动的多层次性,这是最根本的。甚至植物、河流、地形和其他“非创造”的景观元素,对生活在周围的当地社会团体来说,都具有社会和精神的意义。
因此,虽然从广义上来说,文化景观几乎无所不包,但为了避免陷入过度扩大化,我们所说的“文化景观”更多指的是看的方式(一种关乎视觉方面的感观),确信景观可以作为一个复杂的多作者(设计师、行人、市民等)的文本进行解读,而不仅仅是一种物理空间类型而已。景观不仅需要适应当下的使用者,还要面临经济压力和文化转变,以及自身适应将来的要求。它是一种文化印记。
这就是要提出一种生态的解释,关注变化以及带来这些变化的推动力。就像我们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给自己拍照,我们带给景观什么,又从景观带走什么。

表1. 与变化和建成环境相关的景观中的时间


1. 山东沂蒙山区整个村庄在几个月内消失


2. 乌镇水岸景观
 

文化景观保护
回顾过去,我们很容易发现文化遗产景观保存的是那些易于为我们的文化所接受的体系和形象,比如世外桃源般的田园风光、宁静和谐的小城市邻里、雄伟辉煌的皇家宫殿和高大精美的教堂,而不是那些粗陋的乡野和贫民区,得以保留、传播和消费。图1 显示了乡野景观是如何被粗暴地清洗的。
这是因为景观创造和保护背后的动力,更多在于地点所展现的文化以及创造者的文化之间的相互作用,展现的是创造者的文化取向。这个关键的解释步骤关注于生活和消费的过程。从类型学的角度来看,这种基于过程而不是基于内容的文化景观遗产保护包括这样几种状态:被动地被保护,或者还处于历史连续的使用中;积极的保护;修复的;组装的;想象的,或是对于一个浪漫过去的程式化的娱乐;如魔法般保护的空间,比如描述了它过去样子的地标等。无论处于哪种状态,它们都是文化可靠性和居民集体记忆的现实的、物质的体现。但是,由于其不可见性,或者难以用量化的数字来提醒我们的注意,重要的历史可能在不经意间丧失,只有极少数得到足够重视。
我们还认识到,在某些类型的文化遗产区,例如对文化景观、整体特色和传统的保护中,诸如图案、形式和精神价值等因素,可能比物理特征更为重要。在这种思想指导下确定景观保护的优先顺序。实际上,在过去的200 年中,在全世界范围内经历了类似于“景观清洗”的剧烈的景观变化,中国和美国尤其明显。他们的一个共同点为,景观的变化是大规模移民的结果,而移民在景观上最普遍的影响是占领而不是创造。虽然,在美国是多种族的移民,而中国是同一种族之间的移民。其结果却颇为相似——综合的文化印记越来越少见。我们只有从偏远村镇照片和绘画中看到典型的亚洲景观,比如灌溉与农耕系统、农作物模式和地点等。这些都提醒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景观曾经具有许多不同的故事。
基于此,景观保护的政策应该调整,不仅应有利于保护现存的遗产,而且不能只代表当前政策制定者的利益和喜好,而忽略其他人的诉求。不能容纳了一个故事,但却牺牲其他所有的故事。而实际的情况是,往往为了追求我们自己的文化印迹,能够轻易地丧失“空地”的意义。更隐蔽的和难以为人们所意识到的是,我们为了自己,能够窃取那些使得前人感到荣耀的信仰和最初的意义。
因此,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把景观保护的任务看作是巧妙地把原始资料、物理现实、历史记录等转变为一种可被理解的视觉,并对当今的人们具有意义(就算是这个意义必须应对他物的发掘、差别和神秘的,甚至未知的事物)——那么我们应勇于去探索而不是去限制解释的选择。任何保护物体的重要性和品质并非由地点或空间的实体所决定,而是由那些通过解读其历史的、构成这个地点的事物的品质所决定。经过智慧和想象的处理,这种额外的价值能够将一小块被唤醒的碎片变为重要的历史。而如果没有它,即使是独特的历史地点也会一直无人问津。

基于场所的传统产品——“工作”着的文化景观
积极的文化景观保护是最复杂的挑战之一,意味着这些景观依然处于“工作”状态而不是“退休”状态。它们都对文化遗产和价值起着积极的作用。这些景观的重要性和可靠性常常取决于文化系统的连续性和持久性,日积月累创造出来的、富有个性的土地利用模式,以及独特的地方感。
然而,许多传统的土地使用和它们的相关产品,在上一代人看来是理所当然的,现在却处于不稳定和被替换的危机之中。变化的人口特征,不断上涨的土地价格,农产品的工业化,以及来自全球化的竞争,都对瓦解传统社会和经济与土地之间关系起到推动作用。而这些转变的速度和规模都是前所未有的,也极大地影响了文化遗产的管理,包括文化景观的分解与发展、传统产品市场份额的丧失,以及对地方身份和特色的侵蚀等。
这些转变要求我们重新思考景观、保护区、土地管理者、当地社区和生产者之间的关系问题。关于土地的实践如何更为成熟、有竞争力和可持续性,都会对“工作”着的文化景观的长期保护起到作用。其目标就是创造一种真实的、可持续的文化景观,使得文化遗产景观中艺术的、历史的、社会的和科学的精美结合得以检验。
然而,只要是牵涉到与政府政策、管理紧密相关的历史性城市(比如北京)、文化景观和其他充满活力的文化遗产区的讨论,常常都处于令人左右为难的境地。当然,这绝不是中国面临的独特问题,这也引起了世界范围内的讨论。从20世纪80 年代后期至今,在美国、挪威、日本等国相继举行了多次会议,对世界文化遗产的名单反复讨论。
动态的文化区,如历史城市和文化景观,也许应该看作是众多作者长期共同的作品。这个创造的过程一直延续到今天。这种对人类需要的稳定适应,能够对保持过去、现在与未来社区生活的连贯性做出贡献。这种演变是正常的,并且形成了我们传统的、内在的固有部分。一些物理上的变化伴随着公众对遗产使用的传统模式的坚持,其结果不仅不会削弱文化区的特色,反过来实际上还有加强的作用。因此,这种物质的转变作为正在进行的演变而受到欢迎。图2 中乌镇的魅力不仅仅是不同于大城市的建筑形式,更是那体现在窗口花盆中的生活节奏和模式,而这正是一种“工作”着的景观。
对于文化景观而言,可持续发展是必要的,调解的程序必须成为这些地方的动态天性,从而使所有的价值都得以正确地加以考虑。因此,对文化景观正在进行的和提议中的使用,都必须符合生态和文化的可持续发展。这种可持续利用不会反过来对普遍的价值、完整性等产生冲击。
对“工作”着的文化景观的保护,核心在于保持或提升其“活力”的问题。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景观显然谈不上活力。然而,“为人(所有人)而设计”是另一个一直引起争论的话题。
在一个理想化的世界,所有景观设计的空间都应该唤起人们情感的反应。然而在现实中,景观设计师必须在许多相互矛盾的要求中找到平衡点,其结果常常是失去特点的妥协。景观设计作品的天性要求对一套民主协商的价值做出反应,但其结果往往是,要想在多数时间内取悦多数人,则只能保持现状。而且,想要把人放在某种文化中的第一位,也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容易,因为人们总是把许多其他的东西放在首位,特别是汽车。研究表明,许多住宅区失败的原因在于不断增加的街道停车的要求。
因此,对“工作”着的文化景观进行保护,同时也应加强使用者的景观体验,不论是出于文化还是现实的原因。
参考文献:
[1] Journal of Architectural and Planning Research , Summer, 2004, pp.173-175.
[2] Culture Landscapes in the 21st Century , The H.W.Wilson Company, 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