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核心的图案设计——以索契冬季奥运会视觉识别系统为例

一、图案设计地位的边缘化
图案设计在中国近代设计史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一方面受工艺美术运动、新艺术运动等西方设计思潮的影响；一方面，近代中国经历持续的社会动荡，一直以手工业和轻工业为主，所以中国近代设计呈现出工艺美术倾向，现代主义、构成主义等思想并没有对改革开放以前的中国产生深刻的影响。这样，图案被作为装潢设计、日用设计、服装染织设计等各个专业共同遵循的设计方法。在当时的专业教学中“图案”一词被直接翻译为“设计（design）”。20 世纪六七十年代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为代表的艺术设计教育形成了比较完整的图案教学体系，写生变形、装饰变形、二方连续、四方连续、归纳简化、典型提取、材料工艺等耳熟能详的设计方法与形式法则，都是这一时期由实践整理成理论体系的，很明显这些设计理论都与当时的工艺手段和社会实践紧密相连。从80 年代开始，图案设计教学受到以三大构成为代表的新的教学体系的冲击，现在看来实际上是现代设计思想对于装饰主义工艺美术的冲击。“图案”一词迅速蜕变为“纹样”、或“传统装饰图案”，虽然在平面设计、面料染织设计、环境设计中还有许多涉及到图案纹样设计的工作，但再也没有人把它与设计一词直接画等号了。设计似乎更加强调解决问题而不是形式的美化和装饰，图案在整个设计环节中的作用似乎变得非常边缘化。

1. 索契冬奥会会徽

2. 核心图案的网格母板

3. 核心图案的色彩设计

二、简化标识与复杂推广——视觉传达设计系统的新格局
随着现代科技的迅猛发展，互联网大数据时代的到来，传统的信息传播方式与媒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深刻的变革扑面而来，大量的新概念层出不穷，许多传统概念被重新界定与描述。评判识别系统设计优劣的标准也同样出现动摇，标志设计的创意越来越表面化、简单化，直接使用文字作为标志成为绝大多数国际品牌首选的设计方法。这种趋势是合乎道理的，因为无论是哪种标志，其设计目的都是为了树立鲜明的概念，传达准确的信息，设计一个需要通过冗长说明才能理解的标志是难以想象的。而与趋于简单化的标志设计相呼应的是系统推广部分的复杂化与个性化，这个系统包括下属子标志、各类主题图形与辅助图案及其推广设计。因为标志作为符号的“点”，需要简单直接，易于传播；而推广系统是营造气氛打造形象的“面”，需要体现个性、多样性与动态应对。此外，标志符号的简化，还源于商标注册、知识产权登记等法律层面的问题，要在短时间内避免创意图形的相似，提高注册速度，拼造英文字体的标志非常有效。出于保持著名品牌的视觉延续性，以及与时代审美同步的双重考虑，许多著名机构与品牌定期或不定期的进行识别系统的调整，我们称之为“进化设计”。许多大型活动与著名品牌都会慢慢完善调整自己的视觉系统，陆续发布系统中的关键元素、主题图案，动态地营造消费者心目中的形象定位。
由于这种简化的标志、复杂的推广设计的识别系统格局，导致具有个性的与主题协调的图案设计显得越来越重要，甚至渐渐处于建立识别的核心地位。这将是“图案设计”面临的新的历史性机遇。

三、从雅典到索契——图案设计在视觉识别系统中核心地位的建立
从悉尼奥运会开始，奥运会的视觉识别系统就非常注重辅助图案的使用，正如前文所述，它配合作为“点”的会徽起到“面”的视觉作用。到了2004 年雅典奥运会，辅助图案的作用越来越被重视，因为它的应用极为广泛几乎无处不在，女设计师西奥多莱主持设计的专用图案被称为“全景母图”，可以局部切割应用于各种传播载体上，包括产品、印刷品、景观、网页等，这些充满希腊风格绚丽多彩的图案推广给受众留下深刻的印象。可见辅助图案已经具备了部分作为标志所特有的符号识别功能，正是因为它在整个识别系统中的位置被提到新的高度，所以从雅典奥运会开始，“辅助图案”被改称作“核心图案”。2012 年伦敦奥运会的核心图案具有更强大的冲击力，“这个看似复杂的网格线风格的图案系统源于会徽制图过程中无限延长的辅助线，由于会徽轮廓的线条具有很多方向，且相对平均，所以可以得到一个接近放射性的线条集合，再通过这些集合的线条提取出形状各异但具有视觉联系的图形色块。这些色块可以直接使用也可以进行分割重组、变色、置入底纹图片等构成编辑动作”[1]。2014 年索契冬奥会的视觉识别系统运用的是这种新模式——极简的标志设计结合复杂个性化的核心图案。标志除了直接使用英文字母组成的单词作为主体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深刻寓意与特殊象征的图形元素。我们可以尝试对其作一些初步的分析：
1. 会徽
有几个不同点使这个会徽虽然简单但更具魅力且与众不同：首先，标志的图形趣味亮点是sochi 这个单词的字母与阿拉伯数字2014 具有镜像的图形关系，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巧合被设计者牢牢抓住，通过字体设计的图形语言加强了镜像的感觉，产生了倒影的视觉联想。其次，正如俄罗斯官方发布的设计释义，会徽的设计方案适应了“数字时代的要求”，会徽并没有像墨西哥奥运会那样直接采用城市名称的英文作为标志主体，而是在奥运会历史上首次采用网络域名这一大胆的尝试，浓烈的数字时代气息扑面而来。再者，标志的构成突破了自1964 年东京奥运会以来形成的会徽传统的构成格局，即上部为举办城市的个性会徽图形，中间一般是英文的城市名称与举办时间的阿拉伯数字，下部为国际奥委会五环标志的构成格局。基于这些特点，最终这个几乎没有图形添加的英文域名得以打败其他设计方案而最终胜出。（图1）
2. 核心图案
一套完整的识别系统是由多个组成部分构成的一个整体，单靠如此简洁的会徽是不能营造俄国人希望达成节日般体育盛会的热烈氛围的。索契冬奥会的核心图案设计得非常成功，主要展现了俄罗斯的多面性，这包括在其辽阔国土上丰富多彩的地域风情的多面性，以及俄罗斯的激情和柔情多面性。在标志及图形的识别手册中，他们将核心图案形象的称为“被面”，设计说明充满诗意，讲述了俄罗斯联邦这个世界上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跨越的时区气候带，在这里各民族和宗教和谐相处，形成一个错落繁杂的视觉画面……这些千姿百态的文化艺术镶嵌在俄罗斯辽阔的国土上，总的看起来就像覆盖在地球上的一面有着美丽图案的被子。核心图案采用了拼贴的设计手法，专门开发了供有效拼贴与拆分切割的网格母版，网格的构成是纵向菱形的四方连续。（图2）通过这些网格将分布在俄罗斯各地区最具代表性的十多种传统手工艺美术图案加以整理并提取经典局部，拼组成一幅连续的图案，这样就可以将俄罗斯既丰富又具有差异的民族传统文化、艺术审美完整地展示给世人。标志与核心图案的组合，似乎形成这样的画面，人们通过对会徽上的索契网络域名的点击，进入丰富多彩鲜明生动的图案世界里。
在这些传统工艺美术图案中的“霍赫洛马”是一种俄罗斯民族风格木画装饰艺术，设计元素以鲜艳的花卉和浆果为主。现在，“霍赫洛马”通常被做成点缀着金色红色的木制漆器器皿；“沃洛格达花边”是俄罗斯北方传统手工艺的代表，是曾经的贵族与普通民众都非常喜爱的工艺形式。它采用亚麻、丝或棉线在镂空细纱网格的底图上编织出装饰花纹图案，应用于室内装饰、服装披肩等方面。它的画面图案丰富、线条简洁、立体感强，表现的主题主要为花草、禽鸟、雪花等元素；“库班绣花”是南方的传统工艺形式。
历史上的“库班绣花”一般是在女性服饰的边角上用手工刺绣上花朵和动物，达到烘托节日喜庆气氛的作用。慢慢地，这种工艺被添加到军装上，成为护佑平安崇拜勇猛的符号；“雅库茨克的特色元素”与“巴甫洛沃镇印花头巾”也被选用加入庞大的组合图案中。前者是位于西伯利亚腹地被认为是世界最寒冷的城市，鲜艳多样的色彩成为调节气氛、宣泄情绪的最好途径。黑色和白色图案象征昼夜交替循环，象征着欢乐和悲伤，绿色代表大自然，而蓝色象征雪和空气。后者是用传统的彩色印花图案装饰的羊毛或羊毛混纺头巾，通常是在单一色彩的底纹上表现鲜艳花朵，这种民族特色浓郁的头巾是俄罗斯女性的最爱。此外，核心图案还包括“帕列赫细密画”，一种在油漆匣子上绘制的民间故事、以及产生于14世纪的白底蓝花陶瓷器具“戈热利”和反映生活情趣的俄罗斯印刷术等传统民间工艺样式……核心图案的色彩设计采用主色调与众多辅助色相结合的方法，统一的色调使众多风格色彩形式的手工艺图案能够合成一个视觉整体，同时又不失变化。主打色调确定为蓝色，目的是体现冰雪运动的主题，辅助色调分别有橙色、紫色、湖蓝色和绿色等，根据不同的景观环境与专业要求选择适合色调的核心图案加以推广应用。（图3）除此之外，还设计了核心图案的单色形式、黑白形式以及图形植入会徽图形等特殊形式。

结语
图案设计从我国近现代设计的主角到逐渐边缘化，蜕变为“传统装饰纹样” ，经历了不平常的历程，许多艺术设计院校已经不设图案设计课程。但是，时过境迁，现在随着品牌建立个性识别需求的加大，图案设计的作用与地位问题重新进入我们的视野。图案设计将面临新的机遇，而已经失去的图案教学与训练体系如何相应地恢复或重新建立，就成为我们面对的重要课题。

注释：
[1] 陈楠：“时尚伦敦 潮流奥运——解读动态进化的伦敦奥运会的视觉设计系统”，《装饰》，2012.7。图片来源与参考资料：Guidelines and Graphic Standards for Using Symbols of the XXII Olympic and XI Paralympic Winter Games Sochi，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