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社会创新视角的INDEX 设计奖评析

 近几十年来，各类名目的设计奖在全球范围内纷纷建立，家居行业有安德鲁•马丁（Andrew Martin）设计奖，平面设计行业有戛纳广告奖。工业设计奖项繁多，最著名的有德国的红点设计奖、IF 设计奖，日本的G-MARK奖，美国的IDEA 设计奖，它们并称工业设计四大奖项，影响力大，都以“奥斯卡”自称。这些专业类奖项的评价标准模糊而分散，比如IDEA 设计奖，创新的理念、制造与流通的效率、客户与用户的利益、造型的艺术性[1] 都是评价标准，门类虽是单一的，标准却是综合的，带来的结果是价值取向的不清晰。丹麦的INDEX奖恰恰相反，它不以设计门类为限，却有清晰的评奖立场——“为改善生活而设计”（Design to Improve Life）。每届只有5 件获奖作品，历经5 届，已经汇集成一幅清晰的面貌，若要用一个关键词来描述，“社会创新”可能是最合适的。
社会创新是针对社会问题、社会需求，以新的思路来整合资源、解决问题或实现最大社会效益的方式。彼得• 德鲁克（Peter Drucker）是这一概念的提出者（1986 年），他认为技术创新对人类文明发展的驱动被过分夸大，社会创新得到的重视程度则远远不足。[2]保险、大学、报纸、图书馆等事物的出现，对社会的推动不亚于电灯、电脑等技术革新。目前，社会创新正从政府转向其他社会主体，如企业、高校或其他非营利组织，很好弥补了政府与市场失灵的状况。从这个意义来理解，社会创新具有相当宽泛的意义。设计是日用之物，在使用中获取了社会性，一件产品、一座建筑都牵动着社会利益的分配，因而社会创新进入设计领域顺理成章。同时，社会创新也标志着设计思维方式与设计自我身份的转变。目前，在院校方面，米兰理工大学、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帝国理工学院以及纽约帕森斯设计学院在这方面已经有很多作为。[3] 而INDEX 设计奖遴选出的作品则让我们看到设计与社会创新结合后的力量。

一、INDEX 设计奖与社会创新
INDEX 是2002 年丹麦设立的非营利性组织，总部在哥本哈根，由丹麦王储直接赞助，2005 年开始正式评奖，两年一届，每届评出几十个入围奖和5 个最高奖，分享50 万欧元的高额奖金，目前是全球奖金额度最高的设计奖项。设奖初衷是要办成一桩文化盛事，发挥丹麦传统优势，吸引游客与投资。经设计师约翰•琳达鲍尔（Johan Adam Lindeballe）的规划，提出“为改善生活而设计”的宗旨，强调设计中的人文精神、社会理解和民主思考，代表了丹麦设计的主导价值观，并逐渐发展成一个国际性的概念，很好地示范了民族主义与世界主义立场的融合。INDEX 设计奖的评奖也是全球规模的，几乎历届都有来自70 余个国家1000 余件作品参赛。评委是来自全球设计领域的思想家和实践者，而不是某一领域专长的设计明星。
他们强调设计的社会功能，有一位评委就说过：“设计是一种改造生活环境的能力，它能满足我们的生活需求，给予生活更多重意义。”从社会创新视角来看，INDEX 关注到创新系统流程的每一个环节。第一，问题先导。社会创新最先由危机、困境、不满等负面要素引发。在INDEX 官方网站上，还有专门板块列出全球范围内的12 项社会问题与挑战，以引导参赛者思考解决方案。比如教育问题、环境问题、能源问题、食品问题、健康问题等等，这些全球性问题在现有系统内都没有很好的解决途径，在不同地区、针对不同人群，形态又有所不同，因而可产生多元的创新方案。第二，实验评估。任何一个社会主体站在不同的立场都可以提出解决方案，但真正落实下去并形成一定效应的概率极低。与技术创新一样，它需要大量试错、反复调整，无线电广播就在出现10 年后，才找到合理的普及模式的。INDEX 评奖分两个步骤，入围奖中有部分作品具备珍贵的想法，但方案未得到完全践行，而最终奖的5 件作品一定是近两年之内已经得到证明的，可以看出主办方对两类方案的不同态度。第三，推广传播。经过实践考验的想法可以作为模式推广，扩大规模；而未成型的模式则可以在展示传播之后，得到各项资源的参与，调试成可以落实的方案。在这方面，INDEX 除了网络推广，还在赫尔辛基、卢森堡、华沙、圣保罗、广州等12 个城市组织巡回展览，并在丹麦设计博物馆永久收藏，力图把自己打造成激发灵感、参与教育的平台。在INDEX 历届的获奖方案中，健康是最受关注的问题，以下进行示例解析。

二、规划健康
当下偏重家庭健康的设计日趋见多，但却忽略从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出发的卫生设计，尤其在很多地方基础医疗设施都相当有限的情况下，寻找行之有效的生存工具或健康方案迫在眉睫，INDEX 设计奖5 届名单中，至少有4件作品属于此类。
1. 饮水安全
据统计，全球目前约有7.8 亿人无法真正喝到安全的饮用水，每年约有150 万人因此病逝。2005 年获奖的生命吸管（Lifestraw）与2007 年获奖的阳光瓶（Solar Bottle）都是污水净化方案。生命吸管是一个长31 厘米，直径33 毫米的塑料管，使用者只要将吸管插在污水中，通过吮吸就可以喝到干净水。吸管内有7层滤网，可杀死99.9% 的水生寄生虫和99.3%的细菌与病毒，无论原水的质量如何，过滤之后水质超过发达国家的自来水。一个生命吸管最多可过滤1000 升水，足够一个人使用一年。在2010 年海地地震、2011 年泰国洪灾发生之后，生命吸管都是标准的救灾应急装备，而在肯尼亚东部省，因常年干旱，饮用水缺乏，生命吸管也很大缓解了这一生存困境。
阳光瓶由家具设计师阿尔伯托• 梅达（Alberto Meda）和工业设计师弗朗西斯科•帕兹（Francisco Gomez Paz）设计，他们基于阳光消毒法的基本原理，通过合理的容器设计，改善了消毒过程。阳光消毒法（Solar Water Disinfection）是利用紫外线A 波段产生活性氧类并提升水温，杀死病原体的方法。在1984 年由阿夫蒂姆•阿卡拉（Aftim Acra）提出，经世界卫生组织推荐，在不发达地区推广。阳光瓶的外形扁平，一面透光，另一面为铝质，提高阳光直射反射的效率。同时，把手设计为长柄环形，可作为瓶架调整瓶身角度，适应不同纬度的日光角度。尽管阳光消毒法是不发达地区解决饮水问题的一个合理方案，还有很多民众表示不信任，这个专业而廉价的容器有利于此法的推广。

2. 生育安全
2011 年获奖的早产儿襁褓（Embrace）与2013 年获奖的分娩模拟套装关注的都是不发达地区的生育问题。
全球每年约有2000 万早产儿，多数分布在不发达地区，平均每小时有450 位因失温带来的并发症去世。早产儿襁褓是4 个斯坦福学生主导的项目。经过细致的田野调查，他们发现传统的早产儿救助装备保温箱造价高达2 万美元，尽管慈善机构尽力捐助，电力不稳、医院分布不均等基础的问题，也让很多保温箱形同虚设。因而，他们提出为襁褓增加保温功能的思路来取代保温箱。襁褓的核心部件是一个蜡质的加热袋，只需用热水浸泡，就可以升至37 摄氏度，并可以保持4-6 个小时，而且它的造价只需200 美元，慈善机构可以更大范围地进行推广。
分娩模拟套装针对的是不发达地区助产技能训练不足的问题。全球每天有约3000 名新生儿和1000 名产妇死亡，主要原因是窒息和失血。如果训练不周，完备的理论储备在混乱的生产过程中也得不到施展。由挪威的挪度医疗器械公司开发的分娩模拟套装分3 个部分，婴儿模拟器、母亲模拟器和呼吸器。模拟器不仅外形逼真，婴儿的呼吸、心跳，母亲的流血状况在训练中也都会真实体现，而呼吸器则用来有效解决婴儿窒息问题。这一套装备在坦桑尼亚推广之后，该地区的新生儿死亡率降低了47%。INDEX 的评委卡廷卡•冯•德•里普（Katinka Von Der Lippe）认为套装让助产训练变得简易而有趣，并且价格低廉，是为改善生活而设计的示范性产品。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4 个社会创新项目共有的流程，从调查发现，到合理设计，再到决策推广。它们都针对基础设施不足的条件，提出了低廉、简易的解决方案。尽管最终是一个物品的设计，但本质是在协调社会关系，让弱势者更容易进行自助或得到他助。

结语
根据德鲁克的解释，社会创新可以大范围地影响社会进程，而最初的出发点可能并不宏大。就一件产品而言，外形、材质、制造、定价包含着某种社会信息，决定着使用、购买、运输、生产的状况，因而完整的设计方案是建立在对社会主体的系统化考察之上的。福特T型车就是典型的例子，为了最大可能地普及产品，甚至让生产工人也能买得起汽车，亨利•福特（Henry Ford）提出了流水线制造与工人的利润共享方案，牺牲外观，从而降低售价。这就是协调社会关系而带来的创新。
INDEX 评选出来的这几件产品具有社会创新的明显特征，为设计学科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考语境，这是它有别于其他设计奖项的地方。此外，奖项的鼓励示范作用也会激发更新一轮的设计，从这一角度考虑，INDEX 本身也是行之有效的社会创新。

注释：
[1] 王华晓：《美国工业设计卓越奖（IDEA）评选机制研究》，中央美术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10， 第33 页。
[2] 纪光欣、岳琳琳：“德鲁克社会创新思想及其价值探析”，《外国经济与管理》，2012.9，第5 页。
[3] 季铁：《基于社区和网络的设计与社会创新》，湖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2，第90 页。

参考文献：
[1]（ 英）杰夫•摩根 ：“社会硅谷 ：社会创新的发生与发展”，张晓扬译，《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06 .5。
[2] 郑琦：“国外社会创新的理论与实践”，《中国行政管理》，2011.8。
[3] 方少辉、朱琨、蒋煜峰：“SODIS 法对原水消毒的影响因素及发展趋势”，《北方环境》，2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