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隈研吾:建筑应该在环境中消失

  • Update:2010-10-14
  • 来源: Upin优品

隈研吾:建筑应该在环境中消失

       

        当记者问及对张狂的库哈斯以及充满奇思妙想的扎哈·哈迪德、保罗·安德鲁的看法时,隈研吾毫不掩饰地批评说:“央视大楼这类建筑给人视觉上的刺激,是很容易让人厌倦的。”
  在他看来,库哈斯等人给中国带来的是典型的西式作品,这些建筑强调的是建筑与空间的对立。“那是20 世纪流行的概念了。在21 世纪,应该进入‘负建筑时代’,建筑应该在环境中消失。”隈研吾也曾接受过典型的西式教育。 1979 年获东京大学建筑学硕士学位后,他赶赴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进修,于1986 年返回日本,那正是建筑师爆发的年代。
  那个时期,隈研吾也设计了一系列造型奇异的建筑,例如“M2”,一根古希腊式的巨大柱子耸立中央,俨然一派古典建筑废墟的风格。那是上世纪80年代,日本泡沫经济尚未破灭的亢奋期,到处都在追求新奇特异的建筑。但当泡沫经济分崩离析时,隈研吾也遭到攻击,“M2”成为殡葬厂,他自此被“逐出”东京建筑圈12 年。
  1992 年,他被迫移居日本偏僻的小城镇,接手一些预算很紧的小项目。而正是在与日本木匠以及美丽的自然合作的12 年时间里,“负建筑”理论应运而生。隈研吾在2008 年出版的《负建筑》一书中写道:“在我小时候,三爱梦幻中心是我心中一个谜。我总是觉得很奇怪:在银座四目丁这样闹市‘中心’的一隅为什么会有小得如此可怜的茶馆。地处闹市,这个茶馆显得如此不协调,如此简陋。按照孩子的思维方式,尽我的力所能及,我曾经想过无数个答案,我想那个茶馆可能是一扇通向后面主建筑的大门,为此,我进行了实地探查,结果这个答案也被否定了。梦幻中心是一个独立的建筑,跟哪儿都不连着,它就那样茕茕孑立。”
  隈研吾在设计竹屋时,考虑到的大前提,是绝不为北京城添加一栋“茕茕孑立”的建筑。在设计之初,他曾抽出一天时间漫步长城。他发现原来万里长城并不是笔直的,而是顺沿着地形蜿蜒不断。于是,他构想出竹屋的外形,那也是一栋又细又长的建筑,与绵绵不断的长城相呼应。由于当初分到的是一块坡地,隈研吾没有采用通常的填平方式,而是让建筑去适应这个地形,与自然融合在一起。
  此后,隈研吾又接手了“北京新三里屯改造项目”以及豪华酒店“瑜舍”,在这两栋建筑中,他采用了大量的木材。“北京人喜欢木头,你看看紫禁城,那些木石结构的房子一直屹立了几百年,我同样希望三里屯能保留这些有中国传统特色的东西。”
  隈研吾“让建筑消失”的理论大张旗鼓地被国际建筑界接纳讨论,是在2000 年6 月的威尼斯双年展上。意大利建筑师马西米里亚诺·福克萨斯确定此次双年展主题:从美学到伦理。福克萨斯提出这样的忠告:“建筑师必须具有社会意识,如果建筑只是沉溺于形式的把戏(他称之为‘美学’),这样的建筑宁可不要!如果公共建筑是对税金的浪费,那么它终究将被社会所摒弃。”
  那届双年展上,日本建筑师妹岛和世、西泽立卫把日本馆布置得无处不洋溢着少女可爱的感性。他们传达出来的信息简单明了:社会意识究竟是什么东西?太难了,搞不明白。另一位日本建筑师矶琦新则邀请了几位印度著名的瑜伽大师在双年展上进行不可思议的表演,对此,人们的反应只能是目瞪口呆。
  隈研吾以个人名义参加双年展,只展出了一个用实木制作的小小的木盒结构建筑模型。“我没有借助少女或瑜伽大师的身影把问题遮盖过去。我只想告诉人们,做一个心系社会的建筑师,并没有那么难。”


B=《外滩画报》

K= 隈研吾(Kengo Kuma)


  B:你曾在接受CNN 采访时说:“对建筑师来说,完美是必须的。”在30 多年的建筑生涯里,听说你没有请过一天的假。除了建筑,你有没有自己的爱好呢?
  K :我十分喜欢建筑行业,它让我去到很多地方,与很多人成为朋友,我的确从未请过一天假,但我并不觉得很累。我忙里偷闲的时候喜欢看一些日本小说,比如村上春树的作品,有时候也会去研究一下凯恩斯的经济学理论。
  B :村上春树是中国人十分喜爱的日本作家。你最喜欢他的什么作品?他的作品对你的建筑创作有什么影响。
  K :我最喜欢他的作品是《奇鸟行状录》。在村上春树的作品里,表现着这样一个寓意:看似平凡的世界,其实隐藏着不为人所知的微妙世界。我的作品也力争做到这样的感觉,从外面看是一种感觉,但进入之后,人们又会感觉是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这种感觉会很奇妙。
  B :村上春树的作品描写的大多是虚幻的和超现实的故事,但是建筑是实体的,如何营造出那种“超越现实”的感觉?
  K :超越时空的建筑,比如从现代回到古代,都可以在建筑里,有时候只需通过精心的建筑材料选择,就能达到那样的效果。
  B :能否拿你的作品举个例子?
  K :就拿竹屋来说吧。这就是一个现代与古典结合的建筑。它的大部分用竹子和茅草构成,但是在竹屋的走道里,我选用的是一些灰黑色的石头,其实这个灵感来源于我在故宫参观时看到的瓦片,所以我找那些相符合的石头,营造古朴的感觉。
  B :我知道你在设计北京三里屯改建项目前,特意去参观了北京的四合院和胡同,从而达到建筑与周围环境融合的感觉。那么,如果上海业主请你建一栋建筑,你会去考察哪些地方?又会想建哪一类建筑?
  K :我发现上海和北京很大的不同是马路。北京的马路要么就是很窄的胡同,要么就是非常宽阔的马路,而上海的马路宽度适中,让人感觉很舒服。但是,穿行在上海市中心的马路上,我发现那种跟马路相容的“中庸型”建筑并不多,基本都是高楼大厦。我认为,我们现在身处的建筑(外滩三号),就很适合在上海多出现一些。
  B :你知道吗,只要从你现在坐的位子朝窗外看,你就可以看见目前上海最高的建筑—环球金融中心。它的开发商和业主是日本森大厦株式会社的森埝(Minoru Mori)。前几天,他在上海接受访问时说:“我不认为高度是一个问题。事实上,大楼肯定是越高越好,除了向上,还是向上。因为必须有足够的空间留给草地、树木和流水。”
  K :我不同意他的看法。我发现上海的塔楼已经够多了。在20 世纪,大都市正在形成,那个时候为了代表大都市形象,需要建一些摩天大楼。但到了21 世纪,高楼多了,城市越来越多,我们不再需要它们,而是需要那些能体现“环境美”的建筑。
  B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所有的建筑都融入环境,城市会不会因此缺少兴奋点?
  人们对建筑的关注是否也会随之减弱?
  K :在我看来,建筑不是为了鲜艳,而是营造一种和谐、舒服的感觉。央视大楼、国家大剧院这类建筑在诞生的时候或许会给人感官的刺激,大家都纷纷议论它们,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会对它们失去兴趣,厌倦甚至开始讨厌它们。
  B:在你小时候,丹下健三设计的东京体育馆让你萌发从事建筑的梦想。那么,请你预测一下,雅克·赫尔佐格设计的“鸟巢”在中国会不会有同样的影响力,让中国年轻人投身建筑业?你给他们什么建议?
  K :当然会的。孩子虽然小,但看到那些新颖的建筑,会受到非常大的冲击和影响。如今我在东京大学教授建筑学,我也有一些中国学生,我觉得他们很认真,甚至比日本学生更努力。我给年轻一代提出的建议是,希望他们不仅仅对建筑有兴趣,更应该对社会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