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与灵——论马德里大学美术学院空间设计专业硕士教学人性化课程

 马德里大学（Complutense University of Madrid）美术学院，前身为西班牙马德里皇家美术学院。学院的教学分为本科、硕士、博士三个阶段。本科教学完全承袭了其前身西班牙皇家美术学院的传统，重视素描、绘画、雕刻之古典技法训练。到了硕士研究生阶段，教学着力培养学生独立思考和自由创作的能力。博士阶段的教学则是要求学生深入研究艺术理论，并完成博士论文。
2008 年到2011 年，笔者在西班牙马德里大学美术学院攻读空间设计方向的官方硕士学位，在三年的学习中完整地体验了西方设计教育的培养过程。从课程中可以感到，西方设计教育非常重视概念理论。导师时常告诫学生，没有好的概念理论去支持想要表达的作品，就算外表再华丽，给观众也仅仅是一次视觉激动，之后便消失、不会有任何痕迹。只有将理论概念渗透到作品之中，作品才会生动，观众也才能感受到作品的力量。

一、课程介绍
空间设计专业中一门课程是《交互与空间》（Comunicacion y Espacio）。课程的内容是启发学生理解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空间的关系、空间与空间之间的关系——同样人群的密集程度，空间的上下延伸度决定了设计师的构思体系。比如说，站在一个十平米的空间里与站在广阔的室外广场上所产生的创作思维排放路径是截然不同的。课程训练学生用视觉、听觉、触觉认知周围环境不同磁场的交织。全部作业必须是手工制作。记得导师在第一堂说：“交流”与“空间”这两个词中隐藏了一个词，那就是“灵魂”。两位课程导师是西班牙著名的策展人路易斯·韦加·马约尔（Luis Vega Mayor）教授，和西班牙著名艺术家、教育家伊扎·鲁伊斯·莫利亚（Itziar Ruiz Molla）教授。

二、课程练习
1. 空间设计教学之听觉练习。
暂时关闭视觉与触觉功能，听觉的功能及灵敏度将放大，一切环境周围的声波都会将信息过滤到大脑皮层，包括风声、雨声、虫鸟声、树动声、叶动声等。这些声元素传输到神经系统，大脑便开始搜索与之匹配的影像图画和空间形态，从而创造一个清晰的想法、画面，或者所能设想的对于某个对象或情境的感受。练习者以现在时态去设想它，就好像它早就以练习者喜欢的方式存在着，想象自己身处其中并尽可能地展现更多细节。之后，一切扩大的声波又慢慢缩小，直到练习者的本体在同一时间和空间中脱离，即意识游离在另一个空间。声音仍在客观空间中发生，但意识已经拒绝倾听它，从而达到冥想境界（meditation）。冥想有两个阶段：在“接受阶段”，学生只需放松，允许意象或印象进入脑海，而对细节不做任何选择。“积极阶段”中，要求学生有意识地选择和创造希望看到的或想象的事物。这两个阶段的重要组成部分都是冥想。记忆储存冥想空间的符号元素（出现的具象与抽象），回到客观空间再尽可能地用笔或是语言记录。
实践练习I ：两人一组，一人为感受者A，一人为引导者B（搀扶蒙住眼睛的感受者）。在感受者A 暂时关闭视觉功能的情况下，引导人B 用语言指示A 体验在黑暗中的空间延伸感。环境可以是任何公共地点。A 由B 搀扶指引前进，如前方右转、左转、上台阶、下台阶等，以防止A 发生意外。体验完成后，记录在无视觉指引下，大脑通过外界的指引所产生的空间意象。比如，幻想当时身边有什么物体，可以是物件，可以是动物，任何具象和抽象的元素。要求这些元素和感受最终以一幅画表现出来，可以运用色彩、素描等一切媒介手段。( 图1)
实践练习I I ：感受者蒙住眼睛，或是趴在桌子上，听一首音乐，感受音符的高低和音律的强弱，臆想一个空间发生的一段行为。播放音乐的同时用肢体语言表达。表达方式可以是人所能理解的行为动作，也可以是抽象的肢体表达，或者寻找另外一位同学共同组织一个故事。

2. 空间设计教学之触觉练习。
空间的建造离不开材质的选择。材质能出色地展示空间的魅力，散发出空间表达的情感。材质的肌理也是材质的性格，成为传递空间表情和特色的主要方式，如木的温馨、石的坚强、玻璃的剔透等。人的触觉敏感、复杂又丰富。暂时关闭视觉与听觉功能，通过肢体的触碰感受材质的肌理，远离了视觉上的理解，但却接近了情感上的理解。设计者敏锐的感觉和作品的生命力通过所选择的材质及肌理呈现。
实践练习I ：蒙住双眼使用耳塞（暂时关闭视觉与听觉），收集不同类别的材料，比如玻璃、石头、木头、纸张等。同时，又划分不同的类型：重的、轻的、纹理深或浅的等。学生用手指（可以换身体不同的部分）不停地触摸、挤压这些材料，感受到强烈的信号反射到大脑，再用图画或语言记这些感觉。例如摸到一块光滑的石头给笔者产生的感觉是如果把它加热放在我的腰上做一次热疗S P A 或是放在脚底板按摩是多么舒服的事啊！由此，笔者脑海中的空间环境就会是一个温馨的、弥漫着轻雾、流水潺潺的岩洞，或是一条曲径通幽的石头小路。
实践练习II ：蒙住双眼使用耳塞（暂时关闭视觉与听觉），选择一个自己感觉舒适的环境。比如泡在浴缸里，刚进入的时候水的温度肯定是舒爽的皮肤细胞发出的信号是积极与愉悦的，心情轻松，大脑所产生的图像空间也会是暖色调充满流线的。随着水温渐渐变冷，信号也随之尖锐起来。感受者的臆想空间也转为冷色调，充满直线、转弯等生硬的线条。作业要求记录这些由感情变化带来的空间变化，描述得越细致越好，包括指出具体的材质、色调及物体的形态等。

3. 空间设计教学之视觉练习。
视觉是人和动物最重要的感觉。我们用视觉成像把自己经历过的景象像照片一样存在自己的脑库中。这些景象是片段的、支离破碎的、不连续的，所以发明了照相机和摄影机帮助我们记忆。视觉是设计者最重要的功能，也是大众与客户评定你所表达的主题的准确性与观赏性的重要指标。也就是说，一个通过艺术设计的空间通过表象反射出所表达的意识主题，其本身可以含有禁锢其中的能量，一种活跃于各部分之间的张力，一种源于自身的、强烈的生命力。
没有一样东西会把自己暴露无遗地呈现在生活和艺术之中，永远有远远超出所能想象的东西深藏其中，连那些我们最熟悉的事物也都是这样。所以，设计者要用艺术手段打开其他人的双眼。这就是设计的真谛。
实践练习I ：关掉一切声音，使用耳塞，看一段舞蹈练习，不是那种舞台表演，而是室内练习。学生仔细体会舞者身体的动作在表达什么情感，同时记录自己的主观猜想，并给舞者配上一个空间，更准确地烘托和表现舞者肢体所讲述的情感主题。
实践练习II ：看一段哑剧，练习同上。
实践练习III ：两人一组在学校的教学大楼或校园内找一个角落来表达空间语言。所使用的材质尽量是可以方便寻找到的。有一组同学用木条划分空间区域，确定这个四方形的空间功能为修炼的地方。（图2）而笔者当时与一个男同学一组。我们找到一个教学楼大厅通道的角落，在校园里拔了很多青草，铲来一些沙土，找到一个长方形纸盒和一朵红花。我们将长方形纸盒竖起，中间扎个小洞将红花插在上面。沙土围绕着纸盒，将青草插在沙土上。我们所表达的情感主题是祈祷。红花象征神器，让每个匆匆路过的同学花几分钟时间停下脚步去注视与膜拜，临时清洗下心中的顾虑。这个作业打动了同学与老师，我们得了最高分。其他同学的作品有的在一棵树下用纸盒搭起一个帐篷，有的利用过道的椅子建起一个休息室等。

实践练习IV ：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组成一个空间语言来表达你的最近一直关注的主题。很显然这次的练习作业女生表达的语言更为丰富，因为女生一般都带包。包里装着很多东西，有更多的空间语言创造力。（图3）

实践练习V ：最后的综合练习也是结课作业。要求学生用一只鞋来表述空间情感语言，关乎哲学、经济、政治、心理等一切的事物。其中一个同学直接提着一只鞋放在餐盘上，难道她想表达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还是想说她必须消化她曾经的经历无论开心与忧愁，自己走过的路只有自己能体会？不管她的意寓何在，值得欣赏的是学生大胆自由的表现力。（图4）笔者的作业是将一双旅游鞋切成两半，然后用大管颜料挤进半边的鞋中，看上去类似大脑。在鞋的外面裹上白纸，一个半边用书法写汉字代表着东方，一个半边画上色块画代表西方。作品意图阐述的主题是鞋代表着整个人类的脚步，分成东西两半，不管是何种意识形态下的国家或者民族，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要经过大脑的思考在先，即中国哲学观点“三思而后行”。

结语
《交流与空间》课程中的所有实践练习作品都必须在全班同学面前展示，讲解创作概念和想表达的情感。有时候，一些同学提出问题，作者须与他们讨论和解释，由此锻炼口才与应变能力。起初，笔者对这门课比较恐惧。因为要对着二十个同学来讲述自己的创造经历，那种窒息的紧张感令人难以启齿。然而，从第一次尴尬地站在讲台上，浑然不知要说些什么，到迎来同学们一次又一次的掌声，笔者逐步开始享受这个课程，享受表演和体验。其中不少实践练习都是由两人一组的方式进行，增加了合作者之间的彼此沟通和信任。学习的过程是快乐的，在快乐中吸收不一样的思考方式，在快乐中也传播中国文化。2011 年，笔者拿到了官方硕士学位，作为一名留学生，我们所做的不仅学习先进的知识，也肩负着传播本国文化的双重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