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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主义和纯粹主义――欧洲机器美学的缘起

  • Update:2010-03-31
  • 陈岸瑛
  • 来源: 装饰2010年第4期
内容摘要
内容摘要:本文通过回顾未来主义和纯粹主义的历史,追溯了机器美学在欧洲现代主义艺术运动中的起源。结合西方学者在这一问题上的有关论述,本文试图回答,是什么样的机器激起了当时的艺术家对机器的热情,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热情,其具体表现形式又是什么。
关键词:机器美学,现代主义艺术,未来主义,纯粹主义
        在20世纪前40年的西方现代主义艺术与设计运动中,对机器的歌颂与摹仿几乎随处可见。正如美国艺术史家亨利·塞热(Henry M. Sayre)所说,“在1920和1930年代,机器美学事实上主宰了一切的现代风格和现代运动”,“关于艺术与机器的修辞……在一战后事实上泛滥于所有的先锋杂志”。[1]人们通常认为,未来主义、立体主义(纯粹主义)、构成主义、包豪斯(学派)、部分的达达主义甚至超现实主义均与机器美学相关联,人们习惯于将这些二战之前的艺术流派所表现的机器美学称之为“经典机器美学”(classical machine aesthetic),并将它视为“经典现代主义”(classical modernism)的核心要素。
经典机器美学对中国的影响,除了随处可见、为人所盲目欣赏的国际化风格的建筑以及带有机器美感的、简约主义的设计外,也体现在国内众多出版物的相关介绍中,然而如同对待其他的西方现代艺术或设计流派那样,这些介绍多半局限于从风格的意义上对机器美学加以限定,却很少思考促发这一“风格”的特殊历史机缘是什么,也很少设想,在欧洲文化之外,人们面对类似的现象时能否产生类似的反应?与这种不假思索的盲目接受相对照,在西方当代艺术与学术语境中,对经典机器美学所做的任何一种严肃的回顾或思考,均绕不开如下两个相互关联的问题:
1、是何种机器激起了20世纪初的艺术家对于机器的超乎寻常的热情?又以何种形式表现出来?
2、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超乎寻常的热情,为什么恰好在这个时间段产生了这种热情?
在《机器美学的修辞学》(1999年)一书中,美国学者布鲁迈特(Barry Brummett)将激发“经典机器美学”灵感的机器定义为基于“Mechtech”(机械技术)的,这种机器也即工业化时代使用油和钢的机器,或者说,是“齿轮,机械钟表,割草机,左轮手枪,活塞,硬而光洁的金属,钢水,多纱头的循环运动,凸轮轴令人眼花缭乱的舞蹈,以及工厂中简单实用、飞速穿过钢盒的轴和管”。[2]布鲁迈特认为,机器美学还包括如下两个灵感来源:1、Electrotech(电子技术)或高科技,如计算机、激光和电子产品;2、Chaotech(混沌技术)或残损的机器,如生锈的正在坍塌的工厂,废弃的机器,烧毁的主板,撞坏的硬盘,没用的CPU。[3]布鲁迈特宽泛地将后两种机器美学对应于当代。
在《第一机械时代的理论和设计》(1960年)的第二版序言(1980年)中,英国设计史家雷纳·班纳姆(Reyner Banham, 1922-1988)将19世纪以来的机器史粗略地分为三个时期:
1、19世纪的维多利亚工业时代,也即“铸铁、煤烟和铁锈”的时代,操纵机器或受机器操纵的是“远离启蒙和文化”的无产阶级;
2、20世纪初的第一机器时代,这时的机器“轻盈,精致,洁净”,能够被文化精英所轻松操控;
3、1960年代以来的第二机器时代,也即“微型化,晶体管化,喷气式或火箭旅行,迷幻药和新家庭化工业以及电视和电脑”的时代,在这一时期,第一机器时代提出但未能兑现的承诺被轻易实现。[4]
班纳姆认为,与机器美学相对应的是第一机器时代。后人回望这一时代,会觉得它遥远、难以理解;这一时代所产生的机器美学,如1910年代的未来主义和1920年代的包豪斯(学派)对机器的热情,容易让人觉得是孩子气和小题大做。其实,第一机器时代及其审美趣味已经过时的感觉,并不只局限于班纳姆所面对的建筑领域的后现代主义,而是1960年代以来西方世界的普遍感受。1968年,当瑞典策展人胡滕(K.G.Pontus Hultén)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为机器艺术和动态艺术办展时,展览的标题被命名为“ 从机械时代终结处看机器”,[5]大有一个时代已终结的感慨。尽管第一机器时代的钢铁机器依然会出现在廷格利(Jean Tingguely, 1925–1991)这类艺术家的作品中,但以电子技术和计算机为基础的新媒体艺术注定会成为主流。而更关键的一点是,从整体精神气质上来看,即使是廷格利貌似“经典”的机械装置,也与塔特林(Vladimir Tatlin, 1885–1953)“第三国际纪念塔”(1920年)所代表的那种经典机器美学有着天壤之别。
经典机器美学以一种近乎匆忙的方式告别了历史舞台,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它的登台亮相又可谓姗姗来迟。为什么机器美学没有出现于机器已开始大规模改变社会生活基础的19世纪?班纳姆的三阶段说本身即暗含着对这一问题的回答:19世纪的工业和机器还没有给精英阶层的生活带来强烈震荡。另一种可能的回答是,尽管工业革命早在18世纪中叶便已开始,但早期的机器常常因缀满装饰而不具备机器特有的美感。
以上这些说法都有道理。但是,人与机器的现实斗争,从“珍妮纺纱机”(1764年)被发明的那一天起便已开始,对机器的思想文化反应(如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乌托邦和反乌托邦小说,浪漫主义,艺术与手工艺运动)贯穿于整个19世纪,机器作为一个基本隐喻,甚至先于工业革命便已在培根(Francis Bacon,1561-1626)对新大西岛的幻想和笛卡儿(René Descartes, 1596-1650)“动物是机器”的断言中出现了。考虑到上述因素,我们绝不能说,20世纪初的机器美学是对机器时代的到来所做的唯一的或全新的文化反应。
在机器美学产生之前,机器所引发的社会动荡和变迁以及欧洲思想文化界对此所做的回应,足够写上厚厚几大本书。描述这段漫长的机器美学前史虽非本文的任务,但意识到它的存在,却使我们在回溯和评价20世纪初的机器美学时带有更强烈的问题意识:对工业化及机器时代的来临,可以有而且事实上也存在过各种不同类型的文化反应,为什么一定要是机器美学?[6]这一问题意识和上述有关“什么”、“怎样”和“为什么”的问题一起,构成了我们理解和评价欧洲经典机器美学的基本出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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