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可持续性的社会创新与地区性“灸”治

前言
        人们若是想要过渡到可持续的生活方式，具体而言，从一开始就要动员当地所有的利益相关者和公众们参与其中：一方面，使他们自觉保持自下而上的提议和自上而下的倡议间的平衡；另一方面，让他们主动维护推动的措施与拉动的方法间的和谐。
        本文将在城镇或地区规模的基础上，提出一个系统性的关于转型过程的假说。这个假说是以网络化的地方性项目为依据的，其中的地方性项目虽然相互关联并发生协同作用，但是它们本身却是独立自主的，且受到了以设计为基础的方法的支撑。
        如今，这个初步的假说正徘徊在一个十字路口，因为，人们对于可持续性的研究方向与关注方面千差万别：有些人想要找到行之有效的办法，引导大众的日常行为过渡到更具可持续性的新生活方式；有些人想要开辟社会创新的道路，鼓励人们在日常的家庭生活中，采用具有可替代性的可持续解决方案；有些人想要借助单个可持续解决方案间的协同作用，以实现更大规模的系统性转变；有些人关注在自上而下的重大决策和自下而上的地方性政策间进行调节的一种中间操作模式；最后，还有一些人想要把“拉动”的方法（吸引人们参与到自由与自发的可持续性社会变革当中）和“推动”的措施（限制人们的消费和减少人们对环境的破坏）有机地结合起来。[1]
        接下来，我们将要向大家介绍一种方法，它的创新之处得益于两大挑战：第一大挑战是要在那些地方性项目的数量不断减少的地区，发动系统性的变革；第二大挑战是要在自下而上的转型过程中不断地创造机遇、永葆活力，而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制定重大发展方略。因而，这种方法是要调动一个地区中富有生命力的转型力量，并且集中精力维持这种良好的状态，而不是在问题出现以后，才予以相应的补救，这样的做法不禁让人联想到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医术里针灸疗法的理念。事实上，已经有一批城市规划专家和建筑师们[2] 借鉴了针灸疗法的理念，并以此勾勒出在像城市这样的复杂系统中进行地方性干预的景象。需要强调的是，在这种方法中，我们关注的是如何通过系统性的转变来实现我们的追求，而不是通过减少单个项目的重要能源来完成我们的任务。在部分地区，那些特有的地方性转型力量正在削弱，对于这些要点的激活，就好像是在人体进行针灸，它不仅会带来系统性的转变，而且还会减轻患者的苦痛。在我们的案例中，那些被激活的要点虽然都是些规模不大的项目，但它们却都是凭借其潜在的优势，脱颖而出的一些地方性转型力量。通过对比我们发现，这些项目的工作范围似乎毫无关联，可它们却都积极投身于一个地区的可持续性重大变革。
        此外，针灸所作用的穴位是患者身体的一部分，而用于刺入患者穴位的针则相当于一个激活器，它会将人体内自有的潜在能量激活。同样，对于那些早就散布在城镇或者是地区各处的项目而言，这个道理依然适用：人们应找出并激活它们，使它们协同作用。
        众所周知，经脉是人体气血运行的通道，而针灸所作用的穴位就精确地分布在经脉上。在我们的案例中，若是想要通过根本性的变革让一个地区变得更具可持续性，恐怕任何一种地方性的项目都无法担此重任：只有协同地激活不同类型的项目，才有望激起系统性的变革。那么，如何对一个地区进行干预呢？首先，要找出项目之间那些看似无形的联系，由于这些项目之前没有受到人们的关注，因而它们的效率还有提升的空间；其次，要通过网络联系和相互交流，找出项目之间那些有形的联系。
        下面，我们将要向大家展示一些实例，它们都来自于现行的方案，主要关注城镇或地区规模基础之上的可持续性社会变革。这些不同的实例将会对我们提出的初步假说进行全方位的演绎，并且对它的实施过程予以循序渐进的尝试性描述。
        这种方法的依据就是各种活动之间日益增强的联系。
        • 考察现有的社会创新结构，并且探索可能有望从可持续性开始做起的现有项目；
        • 找出大量潜在的利益相关者们，并且确定他们对于支持的承诺；
        • 形成一整套尝试性战略，在那些特有项目的数量不断减少的地区，致力于可持续性的根本变革；
        • 激活那些在以商定战略为导向的现场设计中脱颖而出的项目。
       在下文中，我们将按照上面的顺序，依次介绍这四种活动，但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们的表达更加清晰，并不能代表实际发生的顺序。事实上，根据不同情境所提供的条件与机会，这四种活动很有可能会同时发生，并驾齐驱，即使不然，也起码会有部分重叠。

凸显潜势
        第一种活动将目标锁定在我们所关注的城市或部分地区，它们的任务是要在这些范围内，找到现行的且有望实现可持续性的措施、项目以及好的做法。
虽然已经有人单独采取措施，在当地制造出可持续之“针”，并对日常不便施以“灸”治，但是，独木不成林，因此，人们需要通过第一种活动，找出这些单独的行动，并对此加以联系，以期转向更具可持续性的生活。
       “可持续生活创新型社区”（CCSL）[3]就是其中的一个项目，它正尝试着记录下那些有望实现可持续性的社会创新。从2004 年开始，欧洲国家就发起了这项收集行动，自此，它便扩展至巴西、中国、印度和非洲。有一所设计学院，它在当地以设计任务的形式组织创意的收集，它要求学生们在当地的创新型社区中寻找并记录所出现的一些案例，这些案例不仅要向人们展示草根文化中的社会创新，而且还应该很有可能会鼓励并支持可持续性美好未来的创造。
         CCSL 的主要目标是逐步绘制出一张共时地图，它可能将覆盖全球范围内有望实现可持续性的社会创新，因而，这张地图将全面地记录现有的各种行为方式，[4] 聆听世界各地关于创新型解决方案此起彼伏的呼声，并将从宏观上对更具可持续性的新生活进行展望。
        CCSL 除了有这样的全球性战略目标，它还有相应的地方性策略。从每所地方性院校的方法中我们就可以看出，他们也要绘制出一张关于当地所有社会创新的共时地图。比如说，在法国的一个中等城市圣太田，有一群设计专业的学生，他们正着手要将当地所有可行的社会创新措施都记录下来，从这些措施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它们给减少日常生活对环境的破坏所带来的美好希望，而且还可以感受到它们给周围社会结构的完善所带来的无限可能。图1 就展示了他们的部分成果，以便捷的食品运输网为例，它所包括的种类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其中，有食品团购、布局合理的街市、由当地提供食品原料的饭店与餐厅、城市菜地和社区花园……简单地一瞥，我们不难察觉，根本性的变革更有可能会发生在那些活力四射的地区，而这些地区也正因为这样的蠢蠢欲动而变得显而易见。在圣太田，人们正是凭借着这些更为基础的研究，共同造就了城市生态试验室，并且，它还登上了第十届圣太田国际设计双年展的舞台，与公众（其中，观众可不仅是这座城市的中流砥柱——圣太田人）见面了，揭开了社会运动向可持续性转型的序幕。

图1. 在一次设计任务中，我们和来自圣太田设计专业的学生们以及设计城共同合作，找到了20多个有望实现可持续性的社会创新案例。然而，在便捷的食品运输网所覆盖的范围内，可远不止有这20 多项社会创新措施，它们和具有可替代性的交通方式以及节水措施等一起，齐齐亮相在城市生态试验室的展览中。也正是通过这样的面世，人们才能够了解到，圣太田是如何变成一座具有可持续性的城市的（拍摄：热古，穆西耶）。

        然而，无论是让学生们收集案例，还是举办地方性的会展将他们收集到的成果罗列，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实现社会创新，其价值不仅在于，它是非常具有说服力的社会调查，更重要的是，它能够赋予社会变革以生命和活力。因此，在设计师们的眼中，他们热切关注的是，如何将单个地方性案例的“星星之火”遍撒大地，使之适应周围不同的社会文化环境，进而为更多的人们所借鉴，以成“燎原”之势。如图2（左）所示，在布鲁塞尔，人们所采用的各种社会创新措施正完善着市内的搭便车网：一方面，他们在缺乏公共交通的地区，提高了慢车的运行速度；另一方面，他们提高了汽车的使用效率。不仅如此，如果我们通过某种数字代理系统加强司机和行人之间的联系，那么，从图2（右）中的电子站台便可以看出，它是如何使这种服务（市内的搭便车网）变得普及、更加可靠与高效的。最终，随着科技的进步，解决方案也相应设计得更为合理，我们有理由相信，采用地方性可持续解决方案的优越性已经变得不言而喻。

图2. 图中显示的是一些有望实现可持续性的社会创新案例，它们都是通过可持续生活创新型社区项目收集到的（如左图所示）。在这些社会创新案例的启发下，人们又新开展了更具可持续性的协作服务（如右图所示）（拍摄：热古）。

        现在，让我们回到关于针灸的暗喻中来。它启示我们，应该系统地深入到街区、城市或地区中，以找出那些社会创新措施，因为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可以对当地的资源优势了然于胸，而且还可以了解，如何通过以设计为基础的方法来激活这些社会创新措施。

扩大阵营
        人们若是想要将一个地区具有可持续性的未来景况尽收眼底，那么，首先就要对这个地区的潜在优势进行挖掘，不仅如此，还要将这些潜在优势以地图的形式形象地反映出来，并且争取到大量利益相关者们的加盟。
         第一种活动的目标是要在一个地区的社会中心建立根据地，以自下而上的社会运动为契机，发动根本性的变革。但是，这样的孤军奋战势单力薄，为避免陷入不利的困境，我们需要争取到同盟军的支援，他们可以来自平民阶层，可以来自政府当局，也可以来自私营企业，我们相信，他们的加入将会支持并促进转型的顺利进行（即便情况不容乐观，也起码要保证它们不会成为转型过程中潜在的威胁）。
在这里，我们首先依然要找到利益相关者们的主力部队，保证他们成员之间能够相互理解，并建立起良好的社会关系，做到相互信任。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在澳大利亚的维多利亚州，人们成立了维多利亚可持续发展署，它们正开展一项名为“维多利亚可持续发展圆桌会议”的活动。在维多利亚的首府墨尔本，这样的活动每两周就会举办一次，每次都会有20 位利益相关者参与其中，无论他们采用的是哪项可持续措施，每个人都有3 分钟的时间向大众展示自己所取得的成果（图3）。可是，这样的展示毕竟时间有限，人们若是对某项措施、某个项目抑或是某家研究机构产生了兴趣，想要进一步加强双方之间的联系，他们便可以在酒桌上或者是通过因特网来进行更为深入的交流。这样的沟通虽然很随意也很开放，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它才得以在有共同语言的团体中间自然地蔓延开来。在这项活动开展的过程中，无名之辈能够邂逅知名人士；高层决策者们能够接触到日常生活中的社会创新措施；在各社会创新行动领导阶层的周围，涌现出一大批的拥护者；有一些参与者们之前可能会哀叹知音难觅，但是现在却可以使自己那沉默已久的金点子，在思维的碰撞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从而谈及可能的合作，即使不然，起码也要进行社会交往，增进双方间的了解，并加强相互间的信任。我们不得不相信，人们若是要想给一个地区转型项目的开展营造良好的氛围，那么，搭建这样的社会舞台是不可或缺的。
        如果我们大体上满足条件，并且还受到新加入的利益相关者们的拥护，那么，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因为，我们还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班子，只有在他们的领导下，我们才能够迅速开展转型项目，赢得制度上的支持，超越现有的理论与实践，并争取到项目启动补贴等。

图3. 维多利亚可持续发展圆桌会议这项活动的开展远非一人之力所能及，它是墨尔本所有积极投身于可持续发展事业的利益相关者们，以及所有旨在营造良好社会氛围的参与者们共同采取的一项措施，这些措施遥相呼应，共同构成了一个网络（拍摄：热古）。

        世界自然基金会（WWF）联合欧洲的五座城市（巴塞罗那，弗赖堡，里尔，马尔默和索非亚）共同推行了“星球城”（One Planet Mobility Cities）计划。在瑞典的马尔默城，我们和马尔默大学的设计学院以及在瑞典的世界自然基金会合作，通过举办一系列的研讨会，安排了一项设计任务，其目的在于，鼓励那些利益相关者们，使之创造性地逐步参与到马尔默城可持续交通的建设中来，并且为了创造这个共同的未来贡献自己的力量。事实上，马尔默城的政府当局在可持续交通建设方面已经处于领先地位，比如说，在欧洲，它拥有着覆盖面最为广阔的自行车道网。对于每位领导者来说，他们都在忖度下面的路应该怎么走，一言以蔽之，领导班子要对当前的实践作更为深入的思考，并且要找到应对大规模系统性变革的策略。
        在马尔默，有一群设计专业的学生，他们本着“用户至上”的原则，提出了一系列具有创新性与挑战性的解决措施，引发了人们与这座城市之间的一次战略性对话。具体说来，最近召开了一次研讨会，不少政治家和公务员都参与其中，他们有些是来自马尔默公园街道办事处和可持续发展部门的业内人士，也有一些是外界人士，但无论如何，他们齐聚一堂，共同商议协同设计之事。在研讨会上，人们提出了一些探索性的解决方案，比如说，有些关于如何让马尔默成为一个为自行车提供全新服务与支持的试点城市，并以此来提高马尔默在国内外的知名度（图4）；有些关于如何完善“汽车风险防范服务”，以便在像婚嫁、生育、乔迁或学车等关键时刻，及时给出建议并予以相应支持；也有一些关于如何反思公共交通建设所走过的探索历程，例如，公共交通需求、公共交通个人化或是公共交通保险费的解决措施……
        在马尔默大学设计学院的配合下，人们将在这座城市开展一系列具体的行动，也正是在这些行动的召唤下，才会有更多的人们参与其中，使得我们的队伍不断壮大。

图4. 这是富有创意的一次研讨会，有一些利益相关者们参与其中，其目的在于，动员来自马尔默城的那些政治家与公务员们，鼓励他们参与到可持续交通计划的项目认证中来（拍摄：热古）。

        值得关注的是，自从开展了第一次非正式的参与活动，它就愈发受到大家的青睐，从那以后，和转型过程息息相关的人们便层出不穷，他们虽然来自不同的圈子，但却都积极投身于转型的建设之中。因而，无可非议的是，在转型变革的框架建构中，这种社交活动的开展功不可没。让我们再次回到关于针灸的暗喻中来，你会发现，它与针灸疗法的理念不谋而合：首先，要全面而又深入地了解身体状况；然后，根据病情进行诊断；接着，确保对准穴位施以针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