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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们

  • Update:2013-10-24
  • 长北

北京中央工艺美院(今天清华美术学院)聚集着一批人品学养都令我景仰的老先生,只是因为研究方向的切近,我得到了他们多年的关注与帮助。

张仃先生是来自延安的老革命,嘴里从没有“革命家”的官话套话,用“平易”二字形容他都过于生分,他就是和我们一样的平民、一个爱民艺爱到骨髓里的老顽童。我们一起看潘天寿纪念馆。他站在大画面前,像脚板钉了钉似地不停唏嘘:“画大画难啊!画几天,几天就寝食不安……”他对我在民间美术年会的发言每每错爱,总要在总结报告里表扬几句。他夫人理召知道我也胡诌些诗,把她的长诗《沿着云——太行纪事》挂号寄给我。那诗苍茫悲壮,用语如“劈云穿空”云云,脱尽女子香艳。先生过世我联系不上理召,只请他儿子转达哀思,心里惦着欠着,最近才终于接上联系。

何燕明先生本以雕塑家名世,写意雕塑兼得汉俑之简练与魏塑之神韵,却几十年甘为人梯,一手把新人和《装饰》从“嗷嗷待哺”到“养大成人”。他对《中国漆艺》从封面到版式到内容一一指点。我在困境之时向他直陈心扉,他对我一二三四坦言规劝。走出困境的我,当然不会感激捕风捉影飞短流长之人,而是感激、感念单刀直入我缺点错误的何先生。何先生蔼然的长者之风、浓郁的人文情怀和仁爱的道德光辉,今天回想,我仍然温暖在心。

如果说田自秉先生《工艺史》以资料的详备与立论的严谨见长,王家树先生《工艺史》则以对经典作品的分析和化用取胜;田先生寡言又极审慎有问必答,王先生则每每主动“不耻下教”,每见到我文章就写信,每封信都真情四溢。我惊讶他这把年纪仍然有如此赤子情怀,他意殷殷,我感切切。先生遽归道山,我知道已是事后。

杨永善先生对陶瓷的研究久为我景仰,直到中国传统工艺研究会间才有缘晤面。先生寄我的书,竟是写他逝世50年的高中同学盛寿考。我读出了真纯淳朴的盛寿考,也读出了至真至纯、肝胆仁义的杨永善,我的心被深深地感动了。在这古风荡然的年代,还有名教授耿耿惦记逝去半个世纪的同学并且为之立传的么?

由于民艺会间的接触,性情温厚的李绵璐先生把我推荐给了中央工艺美院,虽然事情并没有深入,我却永远记住了先生的举荐之情和知遇之恩。闻说先生住院我立刻汇款到京,款到先生却已经撒手人寰。民艺老人一个个撒手西去,我也要像他们那样,为中国的民艺手艺奉献到最后一息。


——选自长北《飞出八咏园——问道途中的流年碎影》,郑州:河南大象出版社2013年6月出版

东南大学 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