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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雨》

  • Update:2013-10-24
  • 海冰

 “接何布兄信:今晨六点十八分,何燕明先生息了地上的劳作,驾鹤西去。”8月上旬的一天,杭间师兄的这条微博,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扯回到了2002年的初夏。
2002年5月,我去湖南株州开一个设计理论的研讨会,意外的见到许多我的大学老师。
离开工艺美院十几年后,我是第一次见到何燕明先生,会议的头一天,我是那么想上前向何先生问个好,可又那么胆怯,不知该如何介绍我自己。晚上我坐在酒店大堂与别人聊天,看见何先生从外面走进来,正要站起来问好的时候,一个不认识的别人抢在我前面同何先生聊上了,然后同何先生一起进了电梯。会议的最后一天,已经是吃过中饭了,在游轮上我终于鼓足勇气走向何先生,我说:我是您过去教过的一个学生,而且我的第一首发表的小诗就是您帮我修改的。何先生问,这首诗叫什么名字?我说:小星星。令我非常非常惊讶的是,何先生居然能够念出这首诗的大部分句子,“小星星真好看,我们爬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找自己的,小星星……”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出了自己浑身的颤抖,十几年前的小星星们仿佛突然开始闪亮、发光、发烫。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一直在谈论诗歌,何先生朗诵了他自己青年时代的一首诗《太阳雨》,并且把这首诗抄写给我,“你顶着斗笠,斗笠也遮不住你的眼睛;我披着蓑衣,蓑衣也掩不了我的心情……”。在回酒店的车上,我们聊电影,聊工艺美院,聊我的同学,聊这个世道,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有着如此惊人的记忆力和如此惊人的激情,我一直在感动也一直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我可以同何先生多待一段时间。几十分钟后,我们就在电梯里分手了,何先生要飞回北京,而我要去老葳在长沙的家。

对我来说,那样的会议其实没有太大意义,惟独与何先生这次意外的会面,让我一直以来灰暗的生活有了一抹亮色。我常常会想起大学时何先生上课的情形,想起他十几年前充满激情的模样,何先生身上的理想主义色彩到了今天还那么浓烈,这是最让我感动的地方。回到武汉以后,我和周围许多不同的人说起同何先生的这次见面,我甚至会情不自禁朗诵起诗歌,我的语速极快,我完全陶醉在我自己的回忆之中。
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诗了,何先生说,写诗是年轻时候的事儿。难道我已经不再年轻?

04年冬天,我到北京看齐豫演唱会,在满满的人群中和大家伙儿一起唱了那首《橄榄树》,谁都不知道我是悄悄的来跟自己的青春告别的,87年,我十七岁,到北京上大学,17年后,三十四岁的我,在北京,用年轻时最喜欢的齐豫的歌儿,来告别自己的青春。离开北京前,我在旅馆给何先生打电话,我说我没能去看他,以后会去看他。其实,我是不知道见了何先生的面说什么,没有诗、没有画、什么都没有的我,只能隔着电话跟何先生说再见。
至情至性的何先生,才华横溢的何先生,刚直不阿的何先生,带给过我们闪亮日子的何先生…… 再也看不到先生的模样,再也听不到先生的声音,只有往事,只有回忆,只有永远不会消散的率真的笑容、炙热的言语、滚烫的心,还有深藏于内心的先生的诗歌……

“你顶着斗笠,斗笠也遮不住你的眼睛;我披着蓑衣,蓑衣也掩不了我的心情;洒在你身上的,是阳光;流在我脸上的,是雨滴。” 这是太阳雨,这是这个夏天,最难以忘怀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