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工坊·手工——记法国国立高等工业设计学院

法国国立高等工业设计学院（l'É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e Création Industrielle, ENSCI）创立于1982年，是法国唯一一所专门培养工业设计人才的国立高等学校，同时隶属于文化部与工业部，其下设有两个专业：工业设计与染织设计。ENSCI 每年大约招收260 位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学生根据自己的能力，考核后入学或插班进入二、三年级就读，经3 到5 年的学习后，最终可获得工业设计师（créateur industriel）或染织设计师（designer textile）专业硕士学位。此外，学校还颁发设计与当代工业工艺专业（création et technologie contemporaine）的硕士文凭。
与法国悠久的高等教育建设历史相比，国立高等工业设计学院地位虽重，建校时间却不长。究其原因，与法国自身的设计传统、对设计的理解和本土的工业发展有关。在法国，以培养实用艺术类人才著称的高校是国立高等装饰学院（l'É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es Arts Décoratifs, ENSAD）。它最初成立于路易十五时期（1767 年），发展至1925 年，即巴黎国际装饰艺术与工业博览会举行当年，教学格局基本确立，延续至今。由此可见，其办学理念多围绕装饰艺术和工艺美术，也在刻意保留着法国的手工艺设计传统。

1. 法国国立高等工业设计学院官方网站宣传图

2. 学院工艺车间

3. 学生在手工制作模型

4. 染织设计专业编织工坊

5.“ 旅行囊” 项目学生作业（Sarngsan NA SOONTORN）

6.“无石油”项目学生作业（Juan LIN）

7.“ 与身体有关的物品+ 座椅系列” 项目学生作业（Mehdi MOUJANE）

8.“与身体有关的物品+ 座椅系列”（Mélanie HUSSON）

9.“ 零预算” 项目学生作业（Perle-Loan DANG）

10. 学生毕业设计（Clément Tibi）

11. 学生毕业设计（Jean-Sébastien Lagrange）

12. 染织设计专业毕业展览（2010 年）文章配图均来自法国国立高等工业设计学院官方网站。

二战之后，法国社会进入蓬勃发展的“光荣三十年”。然而，1975 年之后，国家又转入“可悲的”二十五年——经济增长出现减缓，失业问题重新凸现，许多大型厂房关闭，大量劳动力向第三产业转移。在这样的背景下，政府和教育机构开始意识到培养新型工业设计人才的必要性，国立高等工业设计学院应运而生。它对人才培养的定位较之其他同类院校更加前沿，要求学生在掌握传统材料和一般工业技术的同时，亦涉及微米和纳米技术、数字模拟和信息技术等。其工业设计专业的教学和科研内容大致集中在以下五个方面：1. 如何创立新的社会联系；2. 改善人类的生活质量、延长寿命；3. 关注人口密集地区的宜居问题；4. 简化复杂的技术系统，使之容易使用；5.可持续发展地利用水、能源和原材料。
学院的工业设计专业课程可分为两个阶段：“开发阶段”（une phase de découverte）和“深入阶段”（une phased'approfondissement），每个阶段学习两年。最后一年，学生撰写论文（6 个月）、完成毕业设计（6 个月），获得学位。课程内容亦分为两类：工坊实践和理论学习。时间各占一半。每位学生在每学期和每学年根据自己的兴趣和能力选择工坊、课程及实习单位，上报方案，最终由学院的评估团确定、备案，每学期考察一次，这不但是科学严谨的，也尽可能地因材施教。工坊实践是学院特别重视的教学环节。它通常与企业合作，一个工坊即一个项目。学生通过讨论、参与项目，增进知识、理解设计。每个工坊配有三名教师：项目负责人（职业设计师）、助教及工坊协调人。在2012 年，有8 个工坊开展项目。它们的主题分别是：“造型与材料”、“制造- 实验（2）”、“可性”（材料研究）、“实用造型”、“设计虚构”、“家居实验”、“设计文化研究”（英语授课）和“非造型研究”。
造型与材料工坊的负责人是法国颇为知名的设计师弗朗索瓦·阿藏堡（François Azambourg）。他自2003 年开始主持学院的造型与材料工坊，每半年推出一个项目。工坊的实践目的是想激发学生对生产过程的反思，尤其关注材料的可操作性、其特性的探索和可制造性等问题。工访强调学生通过实验理解造型与材料之间的关系。最为关键的问题是让学生意识到“选
用这种材料可以实现什么样的造型和样式”[1]。由此，学生，即些未来的设计师将会明白，真正决定造型的，是产品的呈现效果和实际需求，而非设计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项目实践的第一阶段为调研期，学生通过查阅文献和实地考察分析方案，提出个人观点。第二阶段为试验期，即学生在工艺车间中制作成品，验证方案的可实施性。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有项目负责人和助教的指导，也会得到学校企业合作伙伴和机构的建议与配合。该工坊2006 年2 月的项目主题是“旅行囊”，与爱马仕公司合作；2007 年3 月的项目主题是“无石油”，学生完成一个概念设计，在整个材料的选择和制造过程中不使用石油及其衍生品；2008 年2 月的项目主题是“与身体有关的物品+ 座椅系列”，其中一些作品被法国设计促进协会（VIA）选中推荐；2010 年9 月的项目主题是“零预算”，即废物利用，学生的作品完成后，组织公共展览，并配有商业推广。造型与材料工坊的最新项目是与家居实验工坊合作，设计研发专为视力衰退的老年人使用的厨房设备。所有作业的要求是方案必须得到实现。培养学生的动手能力不仅是造型与材料工坊的要求，也是其他工坊所重视的。手工－动手是设计专业学生在“看”和“听”之外，更为重要的一种学习途径。在制作的过程中，通过“手”的感受和重复性的动作，获得真实感受，发现细节问题、掌握工具设备、了解材料特征、加深设计记忆。它们积累为经验，逐渐上升为技能与技巧。手工亦是一种逻辑训练，制造的顺序、资源的统筹，包括体力的分配，都可从中感知。产品制造过程的基本要素可概括为“4M+M”，即材料（material）、设备（machine）、方法（method）、人力（manpower）和管理（management）。[2] 这五点是产品制造工艺的基础，也是设计师在前期设计中就必须考虑的。在这种教育理念的引导下，学校和工艺车间每周七天、24 小时常年开放，以便学生能够不受时间约束地试验、制作、完成自己的设计项目。自由、充裕的开放时间，这种情况在对每周35 小时工作制要求甚为严苛的法国极为罕见。而这也成为该学院长期宣传、坚持的办学特色。法国国立高等工业设计学院位于巴黎市中心，靠近巴士底狱纪念广场。其校址曾是巴黎著名室内装饰家族让森（Jansen）[3]在1922 年至1979 年的工坊，期间大约雇佣了500 名艺术工匠。政府将这栋房屋重新修整后，在原址建立了法国国立高等工业设计学院。学院的简称为“l'ENSCI-les ateliers”。其中的les ateliers 为“工坊”。保留这个词，也意在突出学院所继承的工坊及手工传统。
曾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100 位世界最具影响力人物”的设计师马克·纽森（Marc Newson）说过：“设计师需要设计和建造真正可以生产出的可实际操作的产品。研究材料和科技对我的设计过程会产生十分重要的启示。对于年轻设计师来说，了解如何手工做成一个产品比了解如何用计算机画出产品草图更重要。”[4] 马克·纽森多年经验积累出的真知灼见与法国国立高等工业设计学院的办学理念异曲同工。工业、工坊、手工，三者之间并不存在递进和“末位淘汰”式的关系。设计师在拥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广博的知识面和社会责任感的同时，还需要一双灵巧、勤勉的手和一颗踏实、进取的心。

注释：
[1] 参见法国国立高等工业设计学院官方网站：http://www.ensci.com/creat eur- industriel/ateliers-de-projets/f-azambourg/
[2] 王卫平等主编：《电子产品制造工艺》（第2版），高等教育出版社，北京，2011，第1-3 页。
[3] 让森家族是法国巴黎著名的室内装饰工坊， 由荷兰人让- 亨利·让森（Jean-Henri Jansen） 创立于1880年， 至1989 年结束。其业务范围广布欧美、中东地区。
[4] 香港设计中心编：《设计的精神（续）》，辽宁科学技术出版社，沈阳，2009，第120-121 页。